宋錦茵看著婦人離開的背影，鼻尖輕嗅了嗅。

有一淡淡的藥草味，在餛飩的香味之下，風一吹，極快又散在了四。

來不及多想，手上的暖意蔓延開，心口一熱，轉回到屋裏，打開了盒子。

湯碗裏的餛飩一直冒著熱氣，湯晶瑩剔，餛飩餡多飽滿，裏頭還有幾片綠油油的小菜，看著清爽又人。

冬日裏的小菜最是難得，宋錦茵有些後悔自己隻送了兩個杏仁餅，而且還是借用的別人的東西。

尤其在喝了一口湯後，這念頭就更深了一些。

熱湯帶著自然的甘甜，應當是煨了許久的湯吊的底，餡也新鮮，輕輕咬開，水便在口中迸發。

是外頭買不到的紮實餡料，更是外頭吃不到的手藝。

宋錦茵連著湯一起喝了個幹淨，一直鬧騰的胃，也終於消停下來。

屋燈火灼灼，外頭天越發暗沉。

宋錦茵本想在吃完餛飩後送一塊幹過去，瞧見天實在是暗得厲害，不得已打消了念頭，隻等著明日再出門。

可正準備休息，院外便又來了人。

“錦茵姑娘，我給你送些冬日的和吃食。”

看著屋外的倉凜，宋錦茵眉頭一皺，被擾著休息的脾上來，也沒了多耐。

“他怎麽還是......”

“姑娘莫誤會，是我自己來給姑娘送的，出城前碧玉曾讓我私下照看一二，且拋開主子不談，你我也是相識多年，饒是王管家，也曾叮囑過我，要顧著姑娘一些。”

宋錦茵這才反應過來倉凜的語氣，看了看沉的天，側讓出了路。

“那倉凜大哥喝杯熱茶再走吧。”

倉凜顧不上避諱二字，將東西送了進去，接過宋錦茵遞來的茶杯。

“多謝姑娘。”

“是我該道謝才是，如今天冷，時不時就會落雪，客棧離這也算不得近，倉凜大哥還特意跑一趟，想必這一路過來，街上該是沒什麽人了吧？”

“嗯......還是有一些。”

倉凜愣了一瞬。

他推開門行上幾步就到了，街上人多不多，他還真不知道。

隻是麵前的姑娘向來警覺聰慧，說得太隨意，怕是會讓其察覺異樣，倉凜隻得又添上一句。

“城晚上熱鬧，年節有不夜市，整一排都掛著花燈，天再冷，街上也還是有人的。”

“一路花燈，那想來該是很好看。”

宋錦茵瞧著桌上那盞晃悠的燭火，不知想到了什麽，眼中有一瞬的寂寥之。

屋子裏安靜下來，倉凜猶豫了片刻後開口，聽著像是閑聊。

“主子在玉西山的傷一直未好，撐到如今，子終是沒能扛住，眼下已經昏睡了過去。”

“嗯。”

宋錦茵放好自己的茶杯。

茶壺裏的水倒杯中，發出流水聲響，“那倉凜大哥又要辛苦了。”

麵前的人長睫低垂，神坦然，半句沒提裴晏舟。

“曾經主子幾次昏迷，側都有姑娘的影，如今姑娘不在，我們這些個提刀握劍的，倒是有些顧不過來了。”

宋錦茵淡淡一笑，未有接話的打算。

其實接下倉凜送來的東西，本也沒什麽，也不會去細想裏頭的彎彎繞繞。

可如今聽他這麽一說，宋錦茵明白，這裏頭，不得還有那人的手筆。

將目落到底下那件厚實的狐裘上，上好的皮，不是普通人能尋到的件。

隻是倉凜口中的昏睡應當也是實話。

想來這些，是他早就備下的東西。

可既是徹底做了了斷，就沒有再接他東西的道理。

“錦茵姑娘？”

“曾經的事我倒是不大記得了。”

被倉凜喚回了神，宋錦茵起，“隻是若說起伺候，世子病的那幾次，有近一半，我也是著傷的，想來我在不在，應當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自是重要，主子還是隻習慣姑娘在側。”

雖有些刻意，但倉凜仍是著頭皮，隻挑好話來講。

他頭一次跟著主子追人，雖不懂但也知曉，一旦錦茵姑娘回頭，在主子的後院裏，那定是盛寵。

就算不回頭，錦茵姑娘怕是也難瞧上旁人，更別提肚子裏還有了個孩子。

最多便是那位被主子記下了的沈家公子。

可那樣的人家，又如何能容得下旁人的孩子。

倉凜想的有些遠，但怎麽看，眼前姑娘心儀的人，應當隻有自家主子才是。

“誰伺候不是伺候，不說別的了，這些東西還是勞煩倉凜大哥拿回去吧。”

外頭又一次下起了雪，宋錦茵將適才他送來的東西又遞了過去。

清澈雙眸並未因此染上不快，反倒還添了些打趣。

“下次等倉凜大哥真花銀子買了東西，我再收。”

見著麵前的人又看穿了他的心思，倉凜也沒再堅持。

他本也算是沉悶的子，這些日子帶來的愁緒，比他去領幾個殺人的差事都多。

“罷了，既是被姑娘瞧出來，我也不再遮掩，隻是這裏頭確實有我自己添的東西，姑娘若不嫌棄，便留著我送的那些，往後應當也都能用上。”

宋錦茵垂眸瞧了瞧，而後點頭，抿一笑，話語間帶了些懊惱。

“若早知倉凜大哥這麽好說話，當初在竹雅院時，我便該拉著翠玉多在前頭轉轉，省得一直瞧著倉凜大哥不敢靠近，連道句謝，都磨蹭了小一月。”

還再開口的人一時語塞，也終是因此止住了相勸。

隻是離開時，他停下步子，回頭看去，雙眸恢複沉穩，滿是認真。

“我有一事實在是不明，還姑娘解，隻是姑娘若覺著不便，也可不答。”

“倉凜大哥請說。”

“姑娘今日聽到主子傷勢加重，昏睡不醒，當真......當真一點也不在意？”

宋錦茵一隻腳踏出屋子，還未張口，鼻尖就已經縈繞著白氣。

聽了這話，倏地便笑了起來。

“在意過，這樣聽起來，會不會顯得好聽一些，也沒那麽心狠？”

“那便是......”

“嗯，說實話，我不在意。”

倉凜對向屋裏的，有些看不清眼前姑娘的眸子，隻是這語氣清清淡淡，不像是氣話。

他突然想起那日得了碧玉的回信。

信上倒也沒有遮掩，隻是回問了他一句，“就算尋到了人，又能如何呢？”

彼時他還不太明白。

若是尋到了人，自然是要將人接回去。

可如今他懂了。

心死的人不願回頭，就算尋到了也沒用。

想來主子該是也明白，隻是他不願承認，更不願接，隻固執地想要將人留下。

可白日裏錦茵姑娘的話，徹底撕開了主子圍起來的假象，所以這一倒，積了許久的傷勢，才會比那日進城時更嚴重。

如今昏睡的人不願醒來，像是選擇了逃避，不敢去瞧那雙早已不在意他的眼。

確實是應了碧玉的話。

倉凜離開後，許久，隔壁又一次響起了開門的靜。

聲音本不算太大，但小巷裏早已徹底安靜下來，這一點點聲響，便顯得更清晰了一些。

宋錦茵隻當是那位孫姐姐的夫婿歸了家。

轉了個，裹褥子又睡了過去。

......

一夜平靜，宋錦茵睡得極其安穩。

跟著蓮香去往太守府時，咬著餅子的臉兩腮鼓鼓，襯著又養回來的點點紅暈，俏靈。

“待會進去時候，記得幹淨這些碎末，再抹些香膏在手上。”

“還要抹香膏？”

宋錦茵皺著眉，有些不太樂意。

“咱們今日見的是太守府大姑娘，家貴，占嫡占長，養得金貴，向來不喜邋遢隨意之人，尤聞香，一般去見的姑娘們，個個都打扮得，尤其是這香膏，必不能。”

“......這是哪來的喜好，其他貴也沒見有這樣的規矩。”

蓮香趕忙垂眸，故作沒聽見。

這一句下來，越發證實了宋辭不是普通人，瞧見過的貴人，該是比這位太守大人更厲害一些。

思及此，蓮香心裏砰砰直跳，想起宋辭的那位夫婿，越發覺得自己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