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茵這一夜睡得極其安穩，夢裏還瞧見大著肚子，在吃熱氣騰騰的炒栗子。

鼻尖好像還聞到了炒栗子的香味，砸吧了一下，頭一次到了時辰，還不想從被褥裏起。

唯有放在側的手輕輕了，同往常一樣拂過小腹。

隻是今日卻忍不住多停了一瞬。

不知是不是的錯覺，的肚子......好像同夢裏一樣，比昨日大了一些。

小姑娘眼睛一下就睜得極圓，也顧不上起來會涼，隻奔著角落的銅鏡而去。

直到看見和昨日並無不同的肚子，銅鏡裏的人才噘了噘，帶著沮喪地轉過子，穿起了外。

外頭冬雪細細鋪滿了一地，宋錦茵剛打推開小屋的門，小院外頭便傳來了叩門聲，隨即一道聲響起。

在這寂靜的一顯得極為突兀。

“小院裏頭可有人？”

宋錦茵豎著耳朵未出聲，又聽外頭的人停頓了一瞬，添了些笑道：“我是隔壁新搬來的，當家的在街上打鐵鋪子幹活，若是無人，我晚些時候再來。”

話音落下沒多久，隔壁果然響起了開門聲。

宋錦茵並未多留，待外頭沒了靜，抱著小手爐便踏出了小院。

隻是剛走到隔壁門口，那婦人像是等在那，木門咯吱一聲被打開。

“哎呀，沒嚇著姑娘吧？”

宋錦茵搖頭退了退。

抬眸看向婦人時，正巧瞧見小院裏頭剛掛上去的裳，還有角落裏一條新砍的。

確實是有過日子的樣子。

“姑娘剛剛怕是沒聽見我叩門，我們一家剛搬來，瞧著小院挨著姑娘那近，便想著去串個門，姑娘可是要出去？”

“嗯......”

婦人笑得太過熱，讓宋錦茵一時不知如何回應，“是要出去，還得去做活兒。”

原想喊一聲娘子，但眼前的婦人看不出年紀，瞧著像是不太大，可眉眼卻又夾雜著滄桑。

宋錦茵思來想去，索什麽也不喚，隻對著人笑了笑便準備離開。

“姑娘瞧著就是心靈手巧的模樣！”

婦人見要走，趕忙又擺了擺手，“誒，姑娘等等！今兒個給我那當家的弄了些炒栗子，還了幾個餅子，各都送了一些，姑娘這可不能落下！”

包著的炒栗子送到了宋錦茵跟前，那香味同適才夢裏的一模一樣。

“怎麽能無端端拿......拿姐姐的吃食，這外頭有攤販，不勞煩姐姐。”

“就為著這聲姐姐，我這吃的管夠！”

婦人不由分說將東西塞到宋錦茵的手裏，生怕還回來，趕忙往院子裏退了幾步，“我裏頭還燒著水呢，等下回姑娘得空，我再同姑娘好好聊。”

宋錦茵一顆心稍稍落了下來。

而在離開後，小院門關上，牆邊的男子手中還握著幾顆燒黑的栗子，正聽著離開的靜。

婦人退到一側，沒了適才的笑意，嚴肅的臉和旁邊的玄衛如出一轍。

“主子，這院子過了明路，糕點師傅也還要些時辰，您不如先喝藥休息，等著糕點送來，再做出門的打算。”

男人確實生了些疲憊。

他垂眸，指骨分明的手早已被燒黑的栗子殼染得看不清，順勢剝開，連裏頭的也是一片黢黑。

裴晏舟下意思皺了皺眉。

昨夜在灶房裏看見了幾顆，想來隻要是外頭賣著的小東西，應當都有興趣。

隻是裴晏舟沒想到，這麽簡單的小東西，他竟然燒不好。

“讓人多做一些吃食備著，瞧見我在，一開始興許不會吃。”

聽聞此話，倉凜眉心跳了跳，張想說幾句，最終還是老實地閉上了。

眼前的主子越發難以琢磨。

昨日錦茵姑娘的話，分明就給了主子重重一擊，可主子雖鬱難散，卻又盯著那刀口不放。

就像此刻，明知曉這一趟過去，定是會遭了錦茵姑娘的抗拒和不喜，可偏偏他這主子，一定要親自去挨一挨，像是不死不休。

......

直到進了繡坊，栗子都還著熱氣。

宋錦茵嚐到了好幾顆的苦味，像是燒過了頭，總覺得這樣的手藝，同那位婦人的臉有些不大相配。

隻是眼下容不得去琢磨，因為辛繡掌來尋了。

“你剛來繡坊，按理說不應該接太重要的活兒，但太守夫人定的那件春衫，我想讓你跟著做。”

宋錦茵眉心皺了皺，側頭瞧了瞧屋裏的人，發現今日並未有秀秀的影。

“可是辛繡掌，我答應了要將之前未繡完的圖繡好上去，且那件春衫秀秀姐在做，我初來乍到，貴人們的喜好實在是拿不好，怕到時出了差錯，惹得貴人不喜。”

“太守府姑娘的一件春衫若是製得好，比那幅繡圖更能瞧出本事。”

辛繡掌麵容一如前幾次的冷淡，角微微向下，帶著幾分慣有的嚴厲，但聲音卻放輕了不，像是怕嚇著麵前的人。

“秀秀那裏你不用管，這件春衫，我也不會讓接手，我會讓蓮香們帶著你，到時候去量好貴人們的尺寸，就照著你上次的式樣和針法繡。”

“不讓秀秀姐接手？”

宋錦茵有片刻的怔愣，隨即便反應過來，心裏有了猜測。

“是，你隻管放心去做，蓮香來了繡坊幾年，在技藝上，也算穩當，繡坊裏不能一直靠著幾位老繡娘，我想你們這些個年輕的，應當也不願一輩子隻在這角落裏，做點帕子挽著線。”

頓了頓，辛繡掌添了幾分猶豫，半晌後又道：“秀秀也有些手藝，隻是心氣高，這次便讓好好磨一磨，其他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宋錦茵看著麵前人極其不願地說出最後這句話，便知曉該是秀秀使了什麽計，被辛繡掌瞧了出來。

而礙於二人之間的關係，辛繡掌雖似惱怒，但也仍是給了一個機會，在替善著後。

比如不讓宋錦茵深究此事。

宋錦茵想，怕是同之前送去的式樣有關，隻是若真如所猜測的那樣，這秀秀的臉皮，也太厚了一些。

而且還極其蠢笨，害人害己。

自己被發現了不說，反倒還把給推了出去。

饒是宋錦茵好脾，也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幾句。

“宋辭，我知之前秀秀尋過你，但你並未同意，但這次我來尋你，也沒有遮掩的打算，這活，確實得你來做。”

就差沒直言，幾位貴人瞧上的本就是的手藝。

而宋錦茵也知曉，再推便是拿喬，若是傳出去，哪怕不在金玉繡坊，其他繡坊也不會再收。

思及此，扯著無奈的笑，在心裏罵了秀秀無數遍。

“辛繡掌，貴人們常在繡坊定新，想來這裏該是都有姑娘們的尺寸，應當無需再特意跑上一趟。”

“春衫不比冬，自是要更一些，且旁人就罷了，太守府裏的姑娘，這尺寸都是新做新量，哪好用舊的。”

宋錦茵自是也知曉這個理。

能不理秀秀，能拒了旁人，可不能不將繡掌放在眼裏，哪怕往後離開這，那也是生完孩子以後的事。

故而這城，眼下還得老老實實地待下去。

“這兩日你便瞧著天氣去一趟，著蓮香同你一起，也進過不貴人府邸，自會領著你做好這些。”

“知曉了，辛繡掌。”

......

這一耽擱，便又臨近午時。

宋錦茵得快，剛坐下沒多久，肚子裏就有了靜，隻是剛準備去領吃食，就聽小丫頭跑的氣籲籲，在廊下。

“宋辭姐姐，外頭，外頭有人找你。”

“找我？”

“嗯！一名男子，長的可俊朗了！我本來有些怕他，可他說他是姐姐的遠方表親，過來給姐姐送吃食！”

宋錦茵雙眸微微圓睜，頓時便想到了那個男人。

隻是下一瞬，轉而又釋然。

來的該是倉凜。

再開口時，宋錦隻在心裏對著倉凜賠了句不是，便極其嚴肅地皺起了眉。

“我沒什麽表親，那人大抵是個騙子，不用理會，往後瞧見了也繞遠一些，小心他將你拉了去。”

“可，可......”

“而且俊朗的男子不，說起來也沒什麽太大用，最多就是騙騙你們這些小丫頭，千萬莫因此信了那人的話！”

小丫頭有些猶豫，而後抬頭看，越想越急，一副要哭的模樣，小心翼翼地道：“可他讓人給了我一串手串，還給了我琳瑯閣的糕點，我，我第一次瞧見......我不是故意的，我這就去還給他......”

見小丫頭哭聲有些大，宋錦茵嚇了一跳，趕忙將人拉到一旁。

“別哭了，我就是這麽一猜，他，他也不一定是騙子。”

“他清楚說出了姐姐的名字和樣貌，還說了姐姐是怎麽來的城，還說你們之前會一起圍爐守歲，他說隻要我告訴姐姐就好，姐姐不出去也沒關係，我這才信了他......”

宋錦茵安的話卡在了間，曾經的記憶瞬間朝襲來。

圍爐守歲，那來的興許就不是倉凜。

可說起來，竹雅院能有什麽圍爐守歲，不過是一爐火，一個看著書信的背影，和一個在角落守著的。

那時也曾有過期盼，想著在那樣的日子裏，興許會有什麽不一樣。

興許柳氏會來瞧，興許裴晏舟會變回最初那樣。

可一年又一年，盼著盼著，便在那爐炭火中死了心。

沒什麽不一樣，從為婢之後，就不會再有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