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茵上前兩步，拉過的手。

“怎麽回事？”

“錦茵姐姐。”

雪玉見過來，囁喏著開口：“是我自己接的活，今日我不當值，幹這些可以額外拿些工錢。”

宋錦茵抬眸掃了一眼，除了提桶裝泥，還有搬石頭後院，都是小廝，並未有子的影。

這明顯是旁人不願幹，將手裏的活勻出去，意思一下給個十幾文，想得個一日清淨。

“你在屋裏做一日繡活也能換錢，為何要來做這些？”

“我繡活做不好，也不像其他姑娘能識幾個字，或是有技藝傍，不做這些，不知何時才能攢夠那一千兩......”

雪玉垂下頭，聲音越來越小，垂在兩側的手攥著，不敢抬頭，更是不敢看向旁人。

昨夜幹完活，端著吃食去了宋錦茵那，可瞧見門口碧玉的影，便知曉當是世子來了此。

正猶豫要不要留下特意攢錢換來的清湯，就見碧玉和倉凜兩人，在燈火下聊了起來。

以往月下冷沁的青石臺階，和向來不茍言笑的倉凜，像是同時染上了人間煙火氣。

雪玉突然就不敢再往前。

細想下來，確實沒有什麽本事，腦子也不太聰明，隻有這些費力氣的活，做起來還算順手，也不會時不時連累錦茵姐姐來替出頭。

“姐姐不用擔心，我是吃得消才做的。”

“那也不行，後頭修葺的那全是男子，你一個小姑娘如何在那自？以後若是哪日得了王管家看重，他說不準還能替你尋個相襯的管事或者侍衛，眼下名聲自然要顧上。”

“我如何能配得上。”

雪玉慌抬頭，下意識看了一眼旁邊的碧玉，不停地擺手。

“如何不能？你又不是簽了死契不能同良民通婚，不能的是我。”

宋錦茵沒去管碧玉聽了這話的神，隻拉過雪玉的手，目沉沉。

“過些時日我帶著你刺繡，旁人連活下來都要看運氣，你既還有盼頭，就好些過著日子。”

“錦茵姐姐......”

“不用這般瞧我，我也不可憐。”

替雪玉了肩上裳的褶皺，宋錦茵彎出一抹笑，隻是眸中沒多往日的彩，朦朦朧朧，讓人瞧不出心中所想。

......

這般一耽擱，行到三姑娘院中時，日頭已經又亮了一圈。

裴慕笙瞧見來，從屋裏迎了出來，沒有一嫡的架子。

“聽聞你昨兒個到那葉晚秋了？”

“回三姑娘，從水榭回去的時候瞧見的，同大姑娘一起，在亭裏賞景。”

“又是那不做好事的裴溫姝。”

裴慕笙帶著人進屋，一臉鄙夷，“怎得不讓人來喚我，我雖沒法子同葉晚秋對上，但將你弄走的本事還是有的。”

“奴婢也沒責罰，不過是巧遇見，聽著兩位姑娘說了些閑話。”

“那是們沒尋到欺辱你的機會，若不是前頭抓了那個丫鬟，估著被過去的就是你了。”

裴慕笙眉眼皺一團，眼中出憎惡。

“說起來也是個笑話，好歹是二房嫡，竟然陪著別府的人在那裏戲弄自家的丫鬟，聽聞那小丫頭已經去了，老夫人後來雖重重斥責了裴溫姝一頓，但到底也沒拿如何，不過又是一點子抄佛經和足的令。”

碧玉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三姑娘把後頭的事說了個清清楚楚。

一臉擔憂地看向宋錦茵，隻見臉逐漸蒼白，眼神也開始蒙上了一層霧。

隻是這模樣不過片刻，恍惚中的人便回過了神，除了袖中的手有些僵，麵上已經瞧不出心緒。

“是嗎？那小丫頭到底是可憐。”

“可憐確實是有一些，但也不是個老實的，能到前頭主子上去，罷了，人都不在了，旁人也不好多說，你瞧瞧這簪子。”

裴慕笙將桌上的東西推了推，找出堆在裏頭的小匣子，示意宋錦茵坐下說話。

宋錦茵雖因著那話有片刻的渾噩，但到底沒敢讓自己失態。

明明已經猜到了結果，也知道葉晚秋是在故意刺激，不管會不會上這件事，那兩個貴，也沒打算真饒過那條命。

可葉晚秋刻意提起的話，還是讓在自責和疚中掙紮了一夜。

隻是不會表分毫。

的膽怯和心慌一旦讓旁人知曉，那樣惡毒的事，隻會一次又一次地落到的頭上，甚至還會牽連邊的人。

宋錦茵了僵的指尖，順著裴慕笙的作看向木桌。

“近來送了不新的樣式，我瞧著方便，這便也沒讓人收拾這。”

“三姑娘這不算。”

“我母親念了好幾次，不過今日我已經讓人跟著那兩個婆子，待明日那新單子送來，我再好些把這地方騰出來，你說得沒錯，不能幹等著那點子證據。”

桌上一邊的托盤上放著一應茶。

再往旁一點，有一個裝著小的簍子，因著裴慕笙的翻找有些淩，出了裏頭一張點綴著金箔的帖子，貴氣盎然。

宋錦茵記得，這是前些日子裴慕笙送去各家的邀約件。

“三姑娘可是忘了誰家？”

“沒啊......”

裴慕笙瞧見那張帖子，有些沒反應過來，直到打開一瞧，看見裏頭的許家二字，才下意識抿了抿。

不是遮遮掩掩的人，將東西放回原後，看向宋錦茵。

“是給許家的帖子，送帖子時大哥正好同許家姑娘準備去馬場，見策馬顧不上拿，大哥便直接接過了，還囑咐了一句，讓我到時候對許家姑娘上點心......當時有不人瞧見，我也就沒派人再送。”

宋錦茵愣了一瞬，頓時又想起了那日院中，兩人並肩行來的畫麵。

男子長玉立，垂眸瞧人時，上淩厲散去，唯有帶著點清貴的俊廓，映出他淺笑時的溫潤和煦。

裴晏舟何時對這種事上心過，眼下如此細致，除了在意二字，想不到其他。

“你，你也別太在意，許家姑娘也不見得就真能進來國公府......”

頓了頓，裴慕笙突然又停住了話頭。

說這些有什麽用呢。

是不是許家姑娘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宋錦茵，永遠都不會有堂堂正正站在大哥側的份。

可以是被憐惜的小妾，但也永遠都隻會在這個位置，連孕育子嗣，興許都是不敢想的事。

“三姑娘說笑了。”

宋錦茵回過神，不知為何，開口時間有些不適。

“不管往後是哪位進府，奴婢自然是盼著世子，得償所願的。”

“......你能如此想，自然是極好。”

碧玉沒去看三姑娘的神，隻覺得宋錦茵這話冷靜得可怕。

適才在屋裏的猜測愈加清晰，一層層想下來，讓碧玉開始有些惶恐。

在確定宋錦茵本不想爭寵之後，不敢想，若是世子知曉宋錦茵的冷心冷，這個姑娘，往後還會不會有活路。

屋外傳來了婢的聲音，隨後簾子被打起，丫鬟垂著頭緩緩進屋。

“姑娘，世子院裏的竹生傳來了話，說世子的意思，讓姑娘這幾日選一套種水好的翡翠頭麵送去竹雅院，記他的賬上。”

“大哥可有說旁的？贈與誰，什麽份，多大年歲？”

“回姑娘，那話裏的意思，應當是送與年歲不大的姑娘家，旁的並未多提，不過這些日子外頭都在傳世子和許姑娘的消息，眼看府中宴會在即，興許......”

裴慕笙示意丫鬟閉，再看向宋錦茵時，見乖巧地垂著頭，青蔥玉指從袖中出，緩緩過桌上剛拿出來的簪子紋路。

一條新長的疤痕從掌心到指尖，隻要稍稍抬手，那傷疤就格外打眼。

日頭順著掀開的簾子打了進來，落向桌麵，讓那泛白愈加明顯。

宋錦茵自己也愣了一下，不知為何，下意識就收回了手。

那樣好看的簪子，還是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