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捧著玉牌,跌跌撞撞地往府里跑。
片刻后,府一團混,呼喊聲與腳步聲響個不停。
吏們紛紛從睡夢中驚醒,匆匆忙忙換上袍,從屋里沖出來,催著馬車趕到府,整齊排一列,畢恭畢敬等在衙門口。
一縷月從云中落下,一輛青幔的馬車停在門口。
趕車的黑年翻而下,面對馬車深深長拜,而后扶住從車里下來的人。
衙門兩側的吏同時拜倒,嘩啦啦的聲音響了一地。無數袂在風中上下起伏,猶如一波又一波麥浪,起無數驚濤駭浪。
年輕的皇太子淡淡微笑,扶起為首一名吏,“深夜來訪,諸卿辛苦了。”
“不……不敢!”吏結結。
吏們前撲后擁,簇擁著皇太子前往印堂。仆從急忙侍奉筆墨,為皇太子呈送近日卷宗。皇太子坐在案前,提筆蘸墨,攏袖垂眸,翻看一疊文書。
滿座吏忐忑不安,等他一一訓人。他隨意翻了幾卷文書,每點出一個吏名字,那個吏就在堂前垂首再叩首,張地稟報所司之事。
“淮州刺史人在何?”最后,他淡淡問。
“回稟殿下,”一名吏慌忙起,“何大人領兵在白石山剿匪。”
“備車。”皇太子平靜道,“去白石山。”
吏們連忙趕去備車,皇太子在堂里稍作休憩。印堂里靜了下來,他獨自坐在案前,取來一張薄紙,執筆寫了一封信,低聲喚:“十一。”
黑年從堂后轉出,極小心地輕輕扶了他一下,“殿下。”
謝無恙以指節抵了一下眉心,低低咳嗽了幾聲,把信紙疊極小的一卷,遞到他的手中,“這封信是給公羊先生的,需要你親自去傳。”
“殿下……”十一低聲道,“白石山那邊……”
“白石山那邊,我一人前往足矣。”謝無恙按住他來扶的手,“給公羊先生的信,必須盡快送到。”
“明白。”十一按刀行禮。
謝無恙披起,步后院,走進靜候的馬車里。
-
此時的白石山下,朔風十里,刀遍地,風雪呼嘯如吼,喊殺震天如雷。
淮西刺史何全久坐于軍帳中,著長須,注視著面前長桌上一張沙盤。燭落在沙盤之上,他撥幾支木籌竹簽,目銳利寒冷。
一支又一支小隊往返而來,接連不斷向他匯報戰況。
“山上有石球滾落,損失百人!”
“林間突遇一支伏兵!”
“西坡八百輕卒正緩慢推進!”
何全叩桌,“不過區區山匪,徹夜久攻不下,實在可笑。傳我軍令,強攻上山!”
“大人!”一名副將疾步走來,抱拳行禮,“有人遞名帖過來。”
“名帖?”何全一愣。
副將畢恭畢敬,雙手奉上一個木托盤。
木托盤雅致古樸,上面擱著一張蓮花金箋,一方白玉牌住信箋一角,有極淡的檀香氣味傳來。
何全神一凜,抬手取來那張信箋。
絹紙信箋細細地鋪滿一層金箔,在燭火里反明亮的流。
上面落了墨意飽滿的幾個字,“帝次子康。”
軍帳外,一輛玉飾的馬車徐徐停住。風吹玉珂相擊,瑯瑯之音響在金戈鐵馬之中,恍然如泉水叮咚。
車里的人淡淡道:“何大人,還請罷兵。”
-
白石山下。
陣前的槍于地,襟染,長發在風中飛揚如旗。
高高地仰起頭。一抹晨曦自天邊破出,照徹漫山遍野的風雪。
忽然,聽見擊鉦的聲音。
金石之音如鳴,回在天地之間,一聲又一聲,浩浩地傳響。
鳴金,收兵。兵戈倏地止住了。前的軍陣緩緩停步,水般往兩側讓開一條路。
微微怔一下,抬眸向遠方。
刀戟如水般破開,有人從原野盡頭走來。一線天從云中乍瀉,紛紛如雪落滿他一。
那個人緋玉帶,寬袍廣袖,袂紛飛如云。
他在明亮天里,朝遠遠一揖。
“謝康。”輕聲喊他。
他穿越漫天風雪,一步一步,來到的邊。
刀劍影紛紛地墜地,風雪卷過無垠的曠野。他越過千軍萬馬、向走來,于刀林劍雨中,抱住渾是的,握的槍,端正地立住。
他在的耳邊輕輕地說:“夫人,是我。”
漫天風雪都聽不見,只有他的聲音響在耳邊。
第96章 春來
◎好熱。◎
這一瞬, 風停雪止,萬屏息。
天從云中傾瀉如瀑,仿佛碎金灑了他們滿。
他輕輕將橫抱起來, 踏過積雪的原野, 穿越靜立的兵戈, 往日出的方向走去。
“你記不記得你以前答應過我三件事?”他邊走邊說。
“記得。”在他的懷里點頭,“第一件事是不許傷。我才沒有傷……最多只是一些傷。我上的都是敵人的。”
“好。你沒有傷。”他無奈地笑一下,又繼續說,“我方才想好了, 第二件事是不許難過。”
“我才不會難過。”撅起。
“好吧。”他想了想, “那不許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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