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停在淮州附近一座港口，船上水手吭哧忙碌著運貨，仍舊偽裝布商模樣。熙熙攘攘之中，祝子安與姜葵悄然下船，步來往的人流里。

“應公羊先生所托，我們先去查匪之事。”祝子安道，“漕船私運貨一事，我讓十一繼續盯著，他帶人去淮州城里查探。”

姜葵頷首，“我這些日子細細研讀淮西輿圖，再結合公羊先生近日來信，匪幫的據點極可能在距離此地不遠的白石山上。”

蹙眉思索，“公羊先生的漕幫勢力多在水上，本與陸上的匪幫毫不相干，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可是近月來匪，與他做生意的商隊經過這一帶，竟會被無端劫掠，而他派去尋回貨的人手，也常無故失蹤……這實在異常。江湖幫派劃分地界以后，很侵犯對方的勢力范圍。”

“我對淮西也不，以往從未聽說此地有匪。”祝子安抵著下頜想了想，“先去白石山腳下看看。”

兩人邊談邊走，行至一個路口。祝子安喊住一位趕牛的老伯，用一小包碎銀換了一架牛車和兩個竹編斗笠。

兩人各自戴上斗笠，流趕著牛車，往鄉野的方向而去。

鄉間小路曲曲折折，兩側稻田覆蓋著積雪，車吱吱喳喳地軋過，帶起的小風卷起細雪紛飛，飄飄如鹽，在明朗的天里起落。

“好安靜。”板車上的仰著蔚藍天空，“這一帶本不像有山匪作。”

車座上的年輕公子執著撇繩趕車，“路上找人問問。”

稻田不遠，立著排的草垛，一團又一團鋪滿新雪。幾個小子在草垛下堆雪人，一面把掌中的厚雪球，一面咿咿呀呀地唱歌，嗓音清脆稚。

牛車停在草垛前，年輕公子從車座上徐徐下來，摘了斗笠，彎遞出一把糖籽，送到幾個小子的手里。

小子們立即歡天喜地，眉開眼笑，“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祝子安含笑看他們吃了一會兒糖籽，旋即溫文有禮地詢問：“敢問幾位小子，附近一帶可有山匪經過？”

此言一出，幾個小子的臉倏地變了。他們一下跳了起來，把手里糖籽“嘩”地扔了，一面往屋里跑，一面連連喊，“沒聽過，沒見過！”

這間草屋原本開著門，屋里做紉活的老婦人聽見對話，面一冷，起把門窗“砰砰”關上，屋里霎時沒了靜。

祝子安與姜葵對視一眼，各自微微蹙眉。

兩人繼續往白石山的方向走，一路上但凡問到山匪，無論放牛的牧，還是田里的老伯，都連連搖頭答“沒見過”，接著向他們的眼神變得警惕而充滿敵意。

祝子安嘆了口氣，“得換個思路。”

他低了斗笠，回頭笑道：“俠，看來你要再做一回山匪了。”

牛車行至山腳下的白石鎮，停在一棵烏桕樹下。鎮口坐落著一家不大的酒肆，門口一張彩幡招展，門里飄出又濃又烈的酒香。

來這家酒肆的大半都是江湖人士，邊擱著各式兵刃，人人眉飛舞、高談闊論、拍得木桌子隆隆作響。小廝們來回奔忙，上酒上菜，酒壇子咣當撞一片。

“吱呀”一聲，木門開了，進來兩個客人，素斗笠，一霜雪。

走在前面的年輕公子摘了斗笠，抖開大氅上簌簌細雪，轉扶了背后，坐在角落的一張空桌上。

青絹箭，竹編斗笠，抱一個長條狀的白麻布包裹。取下斗笠，往桌上一拍，轉頭笑道：“要最烈的酒！”

酒肆里的人靜了一霎，紛紛好奇張陌生的。懶洋洋地微笑，神間卻有刀劍般的銳氣，一頭漆黑長發以一紅玉簪束起在頭頂，出一張明艷奪人的臉，容近乎刺目，仿若雪里盛放的海棠。

邊那件包裹里必是一件兵，許多人已在暗自猜測究竟是何。

攬了酒壇，隨手一掂，仰頭飲盡，又對邊的年輕公子笑道：“素聞淮西多俠客，卻不料這一路南下，竟連能接住我一招的都沒有。”

“是啊是啊。”年輕公子低笑，“原來所謂淮西豪俠，不過虛名而已。”

兩人在一眾淮西俠客之中，就這麼大喇喇地聊天，毫不顧忌周圍人的反應。

他們這幾句話剛說出來，旁邊一名彪形大漢立即蹦起來，大力擊打桌面，震得酒壇叮咣作響，“小娃！口出狂言！”

連眼皮都懶得掀，“是不是狂言，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大漢怒喝一聲，抄起擱在桌邊大刀，一躍而起！一把大刀被他使得呼呼生風，得周圍一圈人東倒西歪。

笑道：“使大刀的，你是玩雜耍麼？”

大漢暴起，一把大刀朝面前揮來。揚起臉，稍稍后仰，避開撲面而來的刀風，隨即抬起兩指，輕輕住劈落的刀鋒。

分明是看似輕盈的一，可大漢的作頓時滯住了。

下一刻，抬眸一笑，手腕一翻，一把將大刀出，隨意挽了一個刀花，刀落在對面大漢的脖頸。

“好了。”懶懶地把大刀一扔，“誰還要試試？”

酒肆里沉默了一瞬，接著兵刃出的聲音響了滿室，數道人影躍起飛來！

嘆了口氣，“打不過就一起上麼？”

起，足尖點起，落進了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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