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這樣。”低頭看著他說,“不許你這樣。”
他的發間沾染著熱霧,水珠綴在發梢上好似晶瑩閃爍。輕輕撥開他頰邊的發,捧起他沉睡的面龐,久久地凝著他。
“你不許走。”對他下令,“我說你不許走,你就走不掉。”
“你答應過我的,每年都要陪我在長安看雪……”輕聲說。
“一定有辦法。”堅定地說,“治好你的傷。”
記起太子太師凌聃為他療傷時的辦法,依照同樣的方式扶他坐起來,在他的背后運功推出雙掌,緩緩抵在他的后心。
所修的力與他所修的一模一樣,幾乎是輕而易舉地闖了他的經脈。幫他抵著經脈里的寒氣,一點點修補他殘破損的經脈。
他忽然低咳一聲,子往前跌倒。
“謝無恙!”慌忙扶住他。
他的腦袋低垂下去,蒼白的臉稍稍側過來,看見他邊有一抹淡淡的跡。
的指尖抖著,仔細幫他拭去了那抹。
第一次見到他咳……以前認為他只是咳嗽。他的咳嗽有真有假,他時常偽裝咳嗽,但咳得再厲害也沒有咳過。現在想來,他很可能只是沒有讓看見。
他不想讓看見。他說過,“太難看啦。”
而此刻他太虛弱了,一切偽裝都暴無。他甚至無法在療傷時坐住,必須靠著什麼躺下。
咬著下,扶著他仰靠在自己上,竭盡全力地抱住了他,為他的支撐。
溫熱的和他相,他的面龐輕輕著的臉頰。他的呼吸聲低低地響在的耳邊,他上的冷冽氣味纏在的鼻尖,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敲在的口,緩而慢、輕而微弱。
兩個人同時輕輕戰栗起來。
與他相同的力從的源源不斷地涌出來,從四面八方著他的灌他的經脈里,同他自己的力匯在一起,對抗著那些積年累月的寒氣。
在的擁抱里,他稍稍了一下,呼吸里含著些微的息。
側過臉,看見他蒼白的間恢復了一,知道的辦法對治他的傷有用。比伯先生的運氣有用,也比沈藥師的施針有用。
于是愈發用力地抱了他,把臉深深埋在他的頸間。他在的懷里昏昏沉沉地睡著,水汽沾了纏的發和混著草藥味的香氣,把一種渺遠的溫暖傳遞到他的夢里。
“謝康。”在他的耳邊說,“你走不掉了。”
無聲,無言,無垠寂靜,只是擁抱,擁抱,抵死擁抱。
就像同一株上的并蓮,同一棵樹上的藤,纏繞,織,再纏繞織。
星自敞開的天窗外斜落,照進白茫茫的彌天大霧里。霧氣里相擁的兩道影子,長久地凝固不,仿佛被刻進漫長的歲月里留痕。
水汽縈繞在纏的發上,一粒又一粒猶如一閃一閃的星。
許久之后,嗒嗒的腳步聲自殿外傳來。黑年一把推開偏殿的門,在屏風后長長一拜,聲線急促不安:“殿下!”
“沈醫還在趕來。從池畔到偏殿一路都是,殿下你回來的時候——”
他的聲音霎時中斷。一襲宮的明艷從屏風后緩緩出來,一張素白昳麗的臉,的發間猶沾著。俯輕輕扶起十一,低聲說:“他睡著了。”
“江俠……”十一有些口不擇言,“娘娘……”
“我……”他頓住,不知該如何說。
“我都知道了。”屏風下的平靜道,“你還是按以前的稱呼我吧。說吧,曲江上發生了什麼?”
“船出發不久,殿下察覺到了有人刺殺。”十一低聲回答,“殿下決定將計就計,命我放火燒船,他趁機從曲江潛回東宮,避開金吾衛的搜查,偽裝落水失蹤。”
“但是……”他咬牙,“又是那位南乞舵主。他朝殿下了一箭……”
“他了箭傷,所以沒能堅持到回偏殿。”姜葵輕聲說,“是我送他回來的,他上全是。方才用過藥浴,又包扎了傷口,已經止住了。他現在睡得很沉。”
“多謝江俠。”十一低聲道。
“他……”姜葵低低地問,“上的劍傷是什麼時候有的?”
十一深深低下頭:“……生來就有。”
“……殿下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命數。這件事,除了他自己清楚,只有圣上和極數幾個人清楚。”
屏風下的很慢地閉了一下眼睛。
帝次子謝康,他的一生是喪鐘敲響的二十年。一年復一年,他掙扎在如墜冰窟的寒冷之中,孤一人度過鬼魂敲鐘般的短暫歲月。他的每一天都在獨自面對死亡。時刻懸臨的死亡。
懷念過他在赤金的天穹下輕輕捂住的耳朵的那雙手,他的掌心里又溫又涼的溫度。可是后來他用白麻布纏住了手,因為他的溫在一刻不停地變低。
因為那種溫度……再也回不來了。
的聲線發,“……所以他不肯讓我。”
他是那麼笑的一個人。他懶洋洋的,一副困倦的樣子,漫不經心地說謊,總是在逗生氣,然后自己笑起來。他的笑容溫暖又懶散,本不像一個隨時可能睡不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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