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當沒有發病,只是單純地犯困。這個人似乎只要逮到機會就能睡覺。
自秋以來,他睡著的時間越來越長。這種狀態,有點像是民間俗語所說的“秋乏”,又有點像即將進冬眠的某種小。
皇太子與將軍府的車隊停在了秋狩營地的最中央,公主皇子們俱已到了。
皇長謝瑗同溫親王謝珩坐在一說話,三皇子謝寬攏著袖子站在旁邊的角落里,那里頭大約藏著他的那些卜算的玩意兒。年紀小的四皇子謝初被一位嬤嬤抱著,尚在睡夢中。
岐王謝玦與岐王妃裴玥率先迎過來,朝下車的皇太子與太子妃行禮。
盡管岐王與太子在任何地方都針鋒相對,卻在每次見面時皆表現得像是兄友弟恭的最佳典范。謝無恙披著狐裘走下馬車時,神略有幾分疲倦,謝玦便面關切地詢問他的狀況,還聲稱要送他一份千年參茸,以作滋補養神之用。
裴玥朝姜葵盈盈一笑,作勢熱地拉著的手,閑聊一陣,轉遞出一杯熱酒,笑道:“妹妹,晨間有些寒意,喝杯熱酒暖暖子可好?”
姜葵接過酒,卻不喝,只微笑著與裴玥搭話。深刻記得上回裴玥遞給自己的那杯酒里被下了合歡藥,害得差點與自己的夫君提前圓房。
自那日起,已經打定主意,這輩子都不會喝這笑面虎遞來的酒了。
四人寒暄過后,謝玦借口另有他事,帶著裴玥往營帳深走了。他們攜手離開的路上,謝玦了上的大氅,小心地披在裴玥的肩頭,溫聲道:“夫人,天冷,仔細著涼。”
謝無恙捧著暖爐看了一會兒,一只手搭在狐白裘上,偏過頭靜靜著自己的夫人。
姜葵愣了一下,察覺到他的眼神里有問詢的神。
“我不怕冷。”緩緩道。
他默默地裹了裘。
不久后,赭黃車隊由遠及近而來,白澤旗、朱雀旗在先,玄武旗殿后,浩浩的旌旗翻涌一條舞的長龍。
穿魏紫蟒袍的宦在前方高聲宣告:“駕到——”
以皇太子為首,文武百與皇親貴胄齊齊拜倒。層層疊疊的袂織海,金黃的草穗在無數起落的影之間飛揚。
敬文帝自天子金輅上徐徐走下,扶起前方的皇太子,微笑道:“都平吧。”
無數伏倒的人影一列列重新站起,如同風吹麥浪,起千層波濤。
敬文帝著皇太子稍顯蒼白的臉,抬手替他扣了那件狐白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目慈地落到他的面龐上,和藹地說:“無恙,天氣轉涼,你不好,以后都不必行此大禮了。”
天子的語氣實在寵溺,明確表明了他對這位弱嫡子的偏。文武百都將這句話聽進了耳里,離得最近的岐王謝玦更是聽得真真切切。
他不聲地斂眸,將一抹不甘的緒藏進眼簾下。
這時,侍立在一旁的宦上前一步,再次高聲宣告:“太史令夜觀天象,預知今秋有白鹿出沒,此乃帝王祥兆,獵之者,當大賞。”
一應禮畢,王公貴族們的隊列各自散去,前往遠方山林里狩獵。
謝無恙半含倦意地捧著手爐,正走回馬車里取暖,忽然有岐王的車隊從背后經過。
裴玥坐在謝玦的馬上,被的夫君一手攬在懷里。在與姜葵肩而過的剎那間,驀地探下來,揚淺笑:“妹妹,白鹿必是我們的。你的夫君怕是連馬都不能騎吧?”
說完,沒等回答,與謝玦一道揚長而去。
謝無恙停住,長嘆一聲,預到自己睡不覺了。
果然,他的夫人冷冷地在背后喊:“謝無恙!回來!”
的聲線清脆聽,含著一分怒火中燒的意味。
“夫人。”他溫和地說,“別生氣。”
他朝后頷首,一名東宮侍衛為他牽來一匹白馬,恭敬地把韁繩遞到他的面前,然后接過他手里的暖爐。謝無恙挽住韁繩,手指輕輕過鬃,抬眸了一眼馬首。
“我們走。”他回著自己的夫人,“去獵白鹿。”
漫卷的天下,他翻上馬,緋輕振,如云的袂在長風里紛飛。
后的也提槍上馬,接過一把長弓,搭在馬背上。迎著天揚起臉,任憑秋風卷起滿頭青。
束發的紅繩在風中翻飛,一抹鋒利的紅搖曳著,恣意張揚地劃破彌天秋。
兩匹馬飛奔在金紅的山野間,背后是聲勢浩大的天風。
-
帳前,一隊侍衛往返稟報秋狩所得,兩名小正在疾筆速記。
“岐王府,白兔五,麋鹿八。”
“溫親王府,鷂一,白鶻二。”
“將軍府,兕與雉各六。”
“東宮,麋鹿十六。”
速記的小愣了下,其中一人頓了筆,抬頭問:“東宮多?”
又一隊侍衛奔馳而來,稟報道:“東宮,麋鹿十八。”
小睜大眼睛:“一會兒功夫,又多了兩?”
他埋頭記錄完畢,轉頭對自己的同伴喃喃道,“不是說皇太子常年抱病,素來不參與秋狩嗎……今晨圣上不是還說他不好,特意許他不必行大禮嗎……怎麼東宮突然間得了這麼多獵……”
“那不是還有出將軍府的太子妃麼?”他的同伴打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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