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阿蓮還活著就好了……我這個兄長是個笨的,為太直,不懂得迂回,給人抓了把柄。他一個不結黨的,倒是被人污了結黨的。我一個結黨的,為了他還要提前手。”
“是啊,要是將軍夫人還在就好了,娘娘就不用一個人扛了。”季英輕輕地說,“要是夫人在,也許長公主也不只會是長公主吧?”
“噤聲,你這話不能說。”棠貴妃按住的,“陳年舊事,不要再提。”
季英默默閉了。
棠貴妃收了手,又道:“你回頭幫我準備一份厚禮,送到東宮去,算是我謝過謝無恙了……太子黨與岐王黨之爭是圣上默許的黨爭,皇太子求娶將軍府小姐,是想把白陵姜氏拉到太子黨的羽翼下,以此來保護我們家小滿吧?”
輕輕嘆息:“若是我未能事……他要從傾覆之巢下,取一枚完卵。”
“謝無恙這孩子,打小總是安安靜靜的,人不他的心思……卻沒想到,他對我們家小滿,大約是真的用了。”
“生在帝王家,能有一分真心,已是很不容易。他那些舉,算是有十分真了。”
“但我不想讓小滿知道。”棠貴妃又起眉心,“知道一個人對用至深,是一種太重的負擔。”
“娘娘和小姐都是溫的人啊。”季英輕聲應道。
香爐里的火忽忽閃閃,偶爾有火星突地一跳、又沉寂下去。
-
自正殿回來后,姜葵在榻上補眠,一直睡到暮四合。
晚間下起秋雨,天氣漸漸轉涼。醒來的時候,聽著窗外的淅瀝雨聲,驀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段對話。
也許是因為今日棠貴妃向說起了殺人之事,想起幾年前,在書坊二樓的雅室里,作為江小滿的與祝子安也有過一段關于殺人的對話。
那時候剛經歷過一場江湖戰,心很糟糕,喝不下他的茶。
悶坐了許久,著那扇紫竹屏風,似是在對他說話,又似是在喃喃自語:“我殺過一百七十二個人。每個人都是罪惡滿盈,每殺一個人都是為了救人。”
“可是……我畢竟殺了人。”低低地說,“如果殺人有天譴,那就降在我頭上好了。”
對面的人沉默了很久,像是沒有聽見的話。都以為他不會再接話了,他卻忽然開了口。
“不,”他輕聲說,“降在我頭上。”
姜葵一怔,還未反應過來,就聽見那個人笑起來,說:“因為我比你高。”
立即惱了,跳起來拍了一下屏風:“祝子安!”
“江小滿。”他笑著說。
憋了一會兒,終于想到一句反駁他的話:“難道你比我高很多麼?”
“嗯……”他似是思忖了一陣才回答,“蠻多的。”
于是在氣得跺腳的同時,逐漸忘記了當時煩悶的心。
如今聽著淅淅瀝瀝的秋雨聲,在榻上睜開眼睛,著雕滿鳥雀的天花板,又想起了那日祝子安的話語。
突然開始意識到,也許在過去那些年里,他字字句句皆有所指,卻聽不明白。
也許,是因為他不想讓明白麼?
想起不久前他在槐樹下抱住、他在馬車里著笑、他咳嗽時總在趁轉過頭看不見時、他沉睡的時候、蹙起來的眉、抿著的、還有他握住的手……
想見他了。
可是,用什麼理由呢?
姜葵從榻上起,拉開黃梨木屜,在里面翻出一疊紙卷。那是祝子安替寫的文章,上面麻麻地批注了夫子的修改建議。
也許可以帶著這疊紙卷去書坊,跟祝子安說有東西要還給他,順便看看他醒了沒有、氣有沒有更好一些。
這麼想著,折好那疊紙卷,換了一素,抓起一個小斗笠戴在頭上,悄悄地溜出了宮城。
夜里下著雨,東角樓街巷里人煙稀。書坊今日沒有開門,說書先生正坐在案前,支著胳膊肘,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瞌睡。
“清河先生,”窗外探出一個的腦袋,“柳先生在嗎?”
柳清河從瞌睡里醒過來,見窗外的抬起斗笠,在屋檐下出一張昳麗的臉。的鼻尖沾了點雨水,亮晶晶的,眉眼明艷,又含著點英氣。
“江俠啊……”柳清河打了個哈欠,起去給開門,“柳先生今日不在。”
“他不在麼?”的神里流出了一瞬間的失落,很快又消失了。恭敬地行了禮,說:“那我就不進去坐了。我有東西要給他,麻煩先生轉一下,順便和他說一聲,我有事找他。”
“江俠不進來喝口熱茶再走嗎?”柳清河喊。
戴斗笠的已經在雨中走遠了,只留下一個纖細的背影。沒有回頭,遙遙地擺了擺手,細雨茫茫掩蓋了的行蹤。
柳清河低下頭,看見窗沿上放著一疊折好的紙卷。
作者有話說:
馬上甜回來了!
第29章 心上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麼?◎
秋雨一直下到深夜。
謝無恙披了一件大氅, 盤坐在案前寫字,膝間放了一個小暖爐。他醒來后,先在正殿里與太子太師凌聃長談到深夜, 后又轉偏殿給溫親王謝珩回信, 一直寫到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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