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著遠的村落, 慨道:“還記得剛回京的時候,對一切都很陌生, 幾位兄長不管去哪里,整日都帶著我, 帶我走遍京中熱鬧的街市和偏僻的小巷。”
偌大一個京城, 似乎每一個角落都有謝觀和家人的記憶。缺席的十年, 兄長們用五年時間來彌補和陪伴。
謝云微笑著, 道:“可惜我沒有同行,錯過了許多回憶。”
謝云自弱, 深居淺出。謝家九郎結伴出游時, 他大多時候都留在府中。有時候年紀更小的小九也會隨兄長們出門,他都不會。
謝觀微瞇了眼,著遠的山景,不再說往日,只是著這一刻與謝云難得的重逢相聚。
他轉移了話題, 問:“昨日上山采草藥,可送過去了?”
謝云微怔,搖頭說還沒有, 等晚些時候再派人送去。
謝觀看著謝云眼底一瞬間浮起的黯然, 覺得好笑。他約記得有一年上元節,謝家九郎們在外吃酒游玩, 那次謝云難得出門。謝觀隨意一瞥,瞥見謝云坐在窗口往樓下去。謝觀順著他的視線了一眼,看見燈籠下婀娜款行的丹娘。
謝觀心思敏銳,約覺察出了謝云的一點異常。只是謝觀并沒有深想,畢竟謝云和丹娘路是路橋是橋,過著完全不同的人生。
謝觀萬萬沒有想到,謝家出事之后,他們兩個還會錯差有了集。
“這次去湘帶回來一個和親的縣主。”謝觀道。
謝云詫異過來。
“稀奇。心心念念的人娶了回去,你還會納妃?”謝云搖頭,“不太信。”
謝觀掀了掀眼皮,瞥向端茶品茗的謝云,道:“給你的。”
“咳咳咳……”謝云嗆了一口熱茶,偏過臉去一陣陣咳。本就臉冷白的他,這麼咳了幾聲,臉上立刻浮了重。
謝觀問:“不要?”
謝云搖頭,喟然道:“七哥,別說我現在心里放著一個人。就算沒有丹娘的存在,我也沒有家的打算。我這你知道,本就不是長壽之人,何必親耽擱姑娘家。”
謝觀皺眉,不聽他這話。他說:“整天這麼烏,短命也是被你念叨出來的。你要是日日想著自己能長命百歲,那就能長命百歲。”
久別重逢,謝觀面對謝云時,明顯話多了不。
謝觀站起,道:“走吧。去看看弟媳。我倒是要看看什麼樣的人能讓你悶這樣。”
謝云急了,急忙說:“七哥,你又不是不認識丹娘。沒什麼可看的。”
“去看我的侄兒。”謝觀執意。
謝云想了想,也沒再拒絕。他帶著謝觀去了丹娘開的客棧,他坐在客棧對面的茶肆里,并不跟進去。他鄭重將手里的一包草藥遞給謝觀,笑道:“那就麻煩七哥跑了。”
謝觀抬眼過來,問:“你不去?”
謝云搖頭:“答應了不相見。”
謝觀沉默了片刻,問:“信守承諾的好是什麼?”
謝云不答反問:“七哥答應七嫂的事會反悔嗎?”
“會。”謝觀嚴肅點頭。
謝云皺眉,有些不相信。謝觀卻拍著他的肩膀,笑道:“你七哥我不要臉。”
謝云微怔,繼而失笑搖頭。
丹娘上個月的時候孕吐反應很重,這個月倒是好了許多,人不像上個月那樣懶倦,也能敲敲算盤算算賬了。
小春端著蜂水進來,一眼站在桌子后算賬的丹娘,視線不由往的肚子上瞥了一眼。將蜂水遞放在桌上,說:“休息休息吧。哪有大著肚子還這麼勞累的?”
丹娘沒接話,手指飛快地敲著算盤。
閑不住,但凡能得了,也不愿意臥床養著。
小春知道勸不住,無奈地搖搖頭,轉往外走。出了屋,聽見小廝跑著上樓,將樓梯跺得乓乓響。
“你慢些!被狼追不?”小春皺眉斥責。
小廝咽了口唾沫,趕忙說:“陛下來了!”
小春立刻變了臉,和小廝一樣張,急急進屋去通知丹娘。
丹娘已經聽見了,一雙細眉擰了一層愁緒。
謝觀大搖大擺地上樓,后面跟著幾個侍衛。客棧里的伙計們和為數不多的幾個客人戰戰兢兢地跪地,頭也不敢抬。
謝觀瞥了一眼跪了滿地的人,一眼過去,只看見一顆顆黑漆漆的腦袋瓜子。也就是在被跪拜的時候,謝觀才能意識到自己的皇帝。
丹娘從房中出來時,謝觀剛好走上二樓。丹娘畢恭畢敬地跪地行禮。
“免了,別累了孤的侄子。”謝觀道。
丹娘剛跪下一半,聞言只好扶著墻壁站直。
謝觀徑直往廳屋走去,丹娘沉默地跟進去。謝觀將手里提著的一包草藥扔到桌上,在上首的一把藤椅里坐下,漫不經心地翻看著賬本,問:“生意可好?”
丹娘心中惴惴,不知謝觀問這話是何意,只能如實說:“營業時日還短,客人不多。”
謝觀瞥了一眼扔到桌上的草藥,道:“安胎藥。記得煮了喝。”
丹娘誠惶誠恐:“多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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