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不再理,站起踱步進西次間去了。
蘭宜沒懂為何“改日”,要賬的是他,延遲的又是他,怎麼這麼難捉。
善時見發怔,一邊收拾碗碟,一邊抿笑道:“王爺是心疼夫人的手。”
這位夫人敢想敢做,但遲鈍的時候是真遲鈍,王爺的意思那麼明白了,就是想不過來。
蘭宜“哦”了一聲,攤手看了看,已經不疼了,本來就不算什麼傷,又涂了藥,一頓飯下來就緩解得差不多了。
于是晚上決定還是按照自己的計劃來。
不慣欠人的賬,早還早了。
于心底來說,善時的話點醒了,跟沂王進行這樣的拉扯有點不那麼妥當,是嫁過人的,知道男之是怎麼回事,無論沂王本意如何,這麼不干不脆的,就是有點危險。
不容許自己重生一回,重蹈覆轍。
沂王其人,善惡難辨,所圖未知,心思深沉,絕非良人。
要是沾染上,說不定下場比前世還慘。
沂王下午沒有出門,也沒召人理公務,在西次間里打坐修道。
隔著半開的窗扇,能看見他盤膝而坐,微低著頭,手掌相握,于膝上結太極印,低誦經文。
蘭宜心里覺得他離得道可能還有很久。
因為他房里擺了個巨大的冰鑒,但他還是一副忍不了炎熱的模樣,道袍襟口都是散開的,哪有正經道士修道不能寧心靜氣,反而修出這麼大火氣。
這些閑話暫且不提,蘭宜自己有事要做,打算晚膳做道涼拌,上午那會看過了,廚房灶上有兩只燉著的三黃,本為晚間備用,正好撿個現,再弄一些配菜料就可以了。
為了彌補工之嫌,就便跟善時學了道甜湯,一道拿了回來。
傍晚時分,沂王終于從西次間出來,見蘭宜自作主張,倒也沒說什麼,如常用膳。
用完時,外院正好傳進話來,說路引的事已經辦妥。
蘭宜又道了一次謝,不知道沂王幾時安排的人,也沒問過,這點事,沂王不會沒有信用。
蘭宜心不錯,楊老爺真是惡毒又蠢笨,周姨為挪賬的事心虛,又考慮腹中胎兒前程,才不嫌棄他了偏癱,用心服侍,他將周姨走,普通下人一月不到百錢,哪可能像周姨那樣?指楊文煦更不可能,他心里口里都是孝子,可是落實到行上嘛,連楊太太的喪期都可以被瞞,何況楊老爺這個只會拖后的親爹了。
蘭宜想到此,就懶得再想了,對楊家如何已經不興趣,只希周姨得了路引,明天能順利出逃罷。
**
翌日。
熱烈的日頭一直掛在天空,連著掛了半個多月,到了今天,似乎終于累了,藏到了灰蒙蒙的云朵后。
但天氣仍然稱不上涼爽,熱氣如常裹在人上,額外帶了點黏答答的氣,似乎是一場大暴雨的前奏,卻又無風,路邊店家的招幌都一不,一早就著酷暑里的有氣無力。
——別慌。
駛過街道的一輛馬車里,周姨以眼神安在旁邊的秋月。
兩個人都被捆了手腳,也堵了。
楊文煦安排了人押送們去鄉下。
楊家在鄉下還有些族人,如今都依附楊文煦這一支為生,事事聽他的吩咐,真到了那里,們翅難飛。
所以必須在出城的路上逃走。
楊升說好了會在城外接應。押送們的是兩個男仆,從前都是楊升的手下,到時候能談就談,談不了起手來,想來也不至于到搏命的地步。
今日天氣沉,進出城的人都不多,他們到城門口后,排了盞茶功夫,就順利地出了城。
馬車搖搖晃晃地行駛了一段時間,不知到了何,忽然一勒,停了下來。
“楊哥,你怎麼在這兒?”
周姨和秋月到了一起,來了。
楊升的聲音隨腳步越來越近:“沒什麼,姨從前待我不錯,現在遭了難,我來送一程。”
“呵呵,楊哥,你倒是個重的人——哎呦!”
馬車一陣猛烈晃,被從前面車轅上推下去的男仆之一摔在地上,痛得大:“楊哥,你做什麼?!”
楊升背著包袱,從懷里拿出一把匕首:“老馮,得罪了,咱們一道了幾年,我不想對你下殺手,你自個兒走罷。”
男仆目瞪口呆:“楊、楊哥,你瘋了嗎?”
他上說話,卻看著楊升手里的匕首不敢彈,楊升也就不再理他,向另一個男仆道:“下來吧。”
那男仆還是個剛十七八歲的小子,更沒見識過什麼,慌慌張張地丟下馬鞭,從車上跳了下來,還把自己崴了一下。
楊升盯著他們,攥著匕首,到了小子邊,忽然用力踹了他一腳。
小子火氣被踹上來:“楊升,你——”
“不帶點樣子,你們回去也不好待。”楊升打斷他。
兩個男仆便一齊怔住了,然后眼睜睜看著楊升上了馬車,拽起韁繩,揮鞭便走。
兩個人下意識追了幾步,追不上,又猶豫了,面面相覷地停下了腳步。
他們都是楊老爺置辦的家奴,平日規矩就松散,要關頭又哪豁得出去為主家拼命。
再說,楊升也不算外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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