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齡相近的兩個姑娘。
之前一個坐在影裏,一個站在下,坐在影裏的那個,便容易被人忽視。
此刻,影裏的姑娘站了出來,一張霜寒料峭的臉上,眉眼是極致的,氣場也是極盛的。特別那雙眼睛,冷颼颼地盯著人的樣子,讓人心底裏發怵。
指責聲漸漸弱了些,畢竟,即便對這張臉到陌生,但稍加揣測也能猜到這人份,和許四娘家丫頭在一起的姑娘,大抵也就是姬家那位,被寧三爺護得死死的那位。即便猜不到的,也鑒於這姑娘一臉很不好惹的樣子,噤了聲。
隻臉上的表仍是不服氣。
姬無鹽抱著胳膊笑笑,站在桌子前頭攔住後兩人,衝著神各異的眾人眉梢一挑,桀驁不馴,“諸位。本小姐的子,素來不是很好,說話也難聽了些,行事也乖張了些,接下來若是有所冒犯,還請諸位諒解……畢竟,冒犯他人的事,你們自己剛剛才做過,想必也不會苛責別人的善待。”
“你這丫頭怎麽說話呢?我們怎麽就冒犯、怎麽就苛待了?”有大娘脾氣暴躁,瞬間跳起來,“明明是你們這些個小丫頭片子沒有自知之明,老子娘都染了疫病了還跑出來瞎晃悠,這不是存心害人嗎?!”
“就是!還非說這方子是假的,我看你們就是存心的,年紀不大,心思倒是惡毒……”
如此空口白牙間,罪名一個一個地按過來,姬無鹽都被氣笑了。
轉首看向沈歆,沈姑娘坐在角落裏,看不清表。姬無鹽輕聲問,“可值得?”
“你!”
從未怪罪過任何人,像一個聖人,用憐憫慈悲之心原諒蒼生無知。
男子跳腳咆哮,“憑什麽?!你以為你是誰,這天下還有沒有王法?”
沈歆倏地抬頭怒目看去,卻被子秋手疾眼快地拽住了。子秋一手拉著胳膊,一手按著肩膀,生怕難過,還在耳邊一個勁輕聲哄著……沈歆垂首看著自己膝蓋上的手,姬無鹽問可值得……原是覺得值得的,可如今……這些費心想要保護的人,正在用惡毒的言語傷害自己、傷害姬無鹽。
對方抿了抿角,沒說話,睫都垂著,遮了眼底悉數緒。
可值得?這個問題沈歆沒有回答,可姬無鹽卻知道……答案大抵是值得的。
雖然,姬無鹽並不清楚,何來的值得。
“就是!一臉狐相!真以為攀上了寧國公府就飛上枝頭當凰了?做夢吧你!”
總勸自己,這些百姓就是無知了些、愚昧了些,可……言語如刀,亦能刀刀命中要害。
沈歆這兩日做的事,姬無鹽其實都聽說了,各個藥鋪地跑,一邊調查最初的病人去過哪家藥鋪,一邊近乎於伏低做小地求他們不要隨隨便便抬高價格,都被掌櫃、小二拒之門外,指桑罵槐說沒錢就不要買藥、窮鬼死死掉算了,小姑娘顧不上難過,一遍遍地向前去買藥的人解釋不要囤積這些貴得離譜還沒有什麽用的藥,卻被百姓質疑不過就是想要私吞侵占罷了。
說擔心許四娘的安危,可做的這些事,又有幾件是真的隻是為了許四娘?那些惡毒的詛咒、那些無知的指責,無可訴,隻一個人坐在池邊、躲在黑夜裏,兀自消化。
“王法?本小姐還願意好好同你講王法的時候,你沒珍惜……我便以為,在你這裏,是不需要講王法的,既如此,自然就用不講王法的法子來對你……”手一撈,也不見如何作,男子手中方子便已經到了姬無鹽手中,手一,一抖,一張泛黃的“方”已是無數碎片,簌簌落地……
“我不是什麽神仙、更不是什麽聖人。祖上是商人,我骨子裏流著的就是唯利是圖的。既同我做生意,就得按照我姬家的規矩來。方子是本小姐花了十兩銀子買的,不管這方子是真是假,既已錢貨兩訖,便沒有讓你拿回去的道理。若你不想賣了,……十兩銀子,翻一倍,現在拿出來,本小姐掉頭就走,多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若是拿不出來……今日我就在這裏,打斷了你的,挑了你的手筋,丟葬崗去,我倒要看看,誰敢去救你!”
“哎!你這小姑娘怎麽這樣子的啦!”百姓中也有人急了,顧不得姬無鹽方才那囂張跋扈的樣子,指責道,“你這小姑娘心眼子真壞,自己看過了記住了,便不讓咱們買,你這不是存心害人嗎?!都說以類聚,果然沒錯!這許四娘家的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也焉壞!小小年紀,心眼如此醜陋!”
可還值得……?
有些不確定了。若隻是單單針對自己,沈歆還能自我寬,說他們不過是無知、不過是愚昧、不過是因為對死亡的忌憚對仵作的厭棄,可……姬無鹽被牽連,覺得難過,江南金尊玉貴的小公主,不該在這裏被人指著鼻子用惡毒的言辭謾罵。
抬了抬手,想要去牽姬無鹽,想告訴姬無鹽,回去吧……好巧不巧的,一直靠著桌子的姬無鹽站直了子,距離被拉開,撲了空。
姬無鹽站直了子,抱著胳膊看著周遭人群,扯著角冷冷地笑,替某個人不值。
“諸位著實有趣,本姑娘一高興,花十兩銀子買了一張廢紙,到手後看著不順眼,還不能自己置了?”笑,隻是笑意森冷徹骨,一雙含眼底更是漆黑如淵寒意凜冽,“有個傻子,學聖人做好事不願留名,我倒是替不值……認識這麽久,第一次見求人,求著楚記藥鋪去替你們這些個無知蠢笨之人收購那些借機漲價的黑心藥材,然後再以低於尋常的價格向你們兜售……說你們就是無知被人利用,本姑娘卻覺得,你們不僅無知,還蠢笨如豬!沒有腦子!不分黑白!不懂好壞!不辨善惡!這些個藥材給你們用也是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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