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姑娘……想罵人。

一路走來，挑挑揀揀，好不容易找到這麽一家看起來格外“盛世太平”的茶館，偏來了個煞風景的。

姬無鹽低頭安住一個勁往擺了小魚幹的凳子上探頭探腦的貓兒，才挑眉看向這個做賊心虛的男子，勾著角笑容玩味，“哦？這位公子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他嘿嘿笑著，又將兜裏的那隻手往外了，還是那一截泛黃的紙張，這次倒是多了一兩個字，隻是字跡淩，他塞回去的作又極快，姬無鹽也沒瞧見寫了什麽，隻見他賊兮兮地笑，“嘿！姑娘猜猜，在下手中是何？”

說話間，那男子愈發地將臉湊了過來，姬無鹽甚至看得到對方從鼻孔裏出來的鼻，微微蹙眉，往後仰了仰，才又沒什麽好奇心的搖頭，“你的東西，本姑娘如何得知？”言語間，有著明顯的傲慢。

那男子眼神倏地一亮，愈發覺得自己找對了人——這姑娘懷裏的那隻貓，順油亮，一看就是吃的比普通人家的孩子還要好。這種有錢人家的姑娘，大多被養得天真單純，最是容易哄騙，他嘿嘿一笑，“嘿！你們聽我說……”一邊說著，一邊環顧四周，拖了旁空著的椅子就要坐下，卻被那丫鬟嗬止了，“嘿！你個登徒子想要作甚？說話就好好說話，跟咱們姑娘同席？你也配？！”

聲音有點高，吸引了旁人注意，紛紛側目看來，男子形容有些落魄，點頭哈腰的姿態又莫名猥瑣，眾人指指點點的言語，自然好聽不到哪裏去。

那男子卻渾然不在意，被丫鬟嗬斥不配他也仍然樂嗬嗬的，像個皮的柿子般，隻朝著姬無鹽嘿嘿地笑，笑地一口黃牙上斑駁的黑點都瞧地分明，才很是驕傲神地說道，“小姐莫要著急，你們聽我說嘛……這是我家小舅子暗中拿到的藥方，我家小舅子在醫院當差。如今城中不是有疫病嘛，我不相信姑娘們不知道，這藥方啊，專治那玩意兒！”

姬無鹽眉梢微挑，不聲地和沈歆換了一個眼神。沈歆對他招招手，“你的那藥方給我看看。”

對方卻不願，愈發捂了自己的兜，隻嬉皮笑臉地笑著，“姑娘說笑了……這玩意兒那麽要，在下哪敢隨隨便便給別人看呀。若隻是給姑娘一人還好，若是姑娘聰慧記好，或者有些那什麽過目不忘的本事，看一遍就記下了，轉頭謄抄個幾份，搶了我的買賣，那在下豈不是虧大了？”說完，指尖比了比銀錢的手勢，明示地很明顯。

明明無點墨的人，偏說話的時候一邊賊兮兮轉著眼珠子，一邊半生不地裝著文化人的樣子。

沈歆學著姬無鹽的姿勢，支著下頜挑著眉梢，隻表卻比姬無鹽執拗認真，“既如此說，我連藥方都不曾驗過，哪知你說的是真是假，若是假的，我白白花了銀子買了一張假藥方，又去哪裏找你算賬？何況，就算是真的，我花了銀子買了這藥方，也能謄抄了去賣給別人，如此，你便不擔心了？”

男人被這一圈繞地有些迷糊，皺著眉頭半晌，也不明白如何自圓其說，索板了臉，破罐子破摔地問沈歆，“那你到底是買還是不買？若是不買，莫要耽誤小爺我的時間！如今這世道，說不準明日會怎樣，指不定就留著大把的銀子沒使，我這藥方也不賣貴了，十兩銀子，是真是假，您拿回去自個兒評判。說句實在話，真到了那個節骨眼上，死馬當活馬醫，管他什麽藥方，用就是了！”

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隻是用在此卻明顯是蓋彌彰，巧舌如簧地哄騙著讓人掏出十兩銀子來買一張一文不值的假藥方，還標榜得很理直氣壯似的。

十兩銀子是什麽概念，真以為們這幾個“有錢人家的小姐”不知道？那是普通人家一家人好幾個月的開銷！

姬無鹽勾著角朝著子秋努努，子秋雖然很是不願，卻還吧、是板著臉丟過去十兩銀子——姑娘不可能看不出來這就是個騙子，再說，醫院的什麽方子值得姑娘花那麽大價錢去買？是陳老不中用了，還是咱們姬家無人了，需要去仰仗從醫院流出來的一張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藥方？

本就完全看不懂臉的男子見著丟過來的銀子愈發眉開眼笑，子秋的那張臭臉在他眼裏都似花兒般漂亮可人。他抓起銀子掐了掐，又嗅了嗅，最後吧唧一口，親了上去，又在懷裏蹭了蹭，才將兜裏的那張皺發黃的藥方出來擱進了沈歆攤開的掌心，卑躬屈膝地諂著，“姑娘請。”

始終注意著此靜的小二無奈搖了搖頭——這小子在這裏好幾天了，逮著看上去有錢的姑娘公子就推他那張據說醫院流出來的藥方，什麽小舅子、什麽不外傳的、專供宮中陛下貴人的藥方，說得神神叨叨像那麽一回事的。

可附近鄰裏都知曉，這就是個小混混，莫說小舅子了，連個正經媳婦都沒有，哪來的小舅子？哪來的在醫院當差的小舅子？何況，大字不識幾個的人，真能看得懂藥方？那藥方啊，鬼知道是哪裏弄來的什麽玩意兒呢！隻是掌櫃的不讓他們多，生怕攪了這無賴混混的“買賣”被人給報複了，是以隻能多一事不如一事地冷眼旁觀著。

幸好，來他們茶樓裏的有錢公子小姐的也不多，這“買賣”倒也不曾坑害了太多人……哎。

小二兀自搖頭喟歎，冷不丁就聽說話聲傳來，言語譏誚、聲線清麗，“隨隨便便扯一張治療風寒的藥方，再敷衍加上幾筆人參鹿茸，就能扯著嗓子裝什麽方訛十兩銀子？就衝著這補藥的用量，也不怕將人補出病來反找你要銀子賠償？”

已經轉準備離開的男子驀地一愣，下意識回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