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丞并不想陸璘這一行人在這里了委屈,從而對驛館心生怨懟。
這時陸璘見了這邊的靜,也走了過來,問施菀:“怎麼了?”
施菀對這驛丞的勢利眼有些不高興,朝陸璘道:“我今晚和枇杷睡一起,不用給我們兩間房,讓一間出來給這位大人吧。”
中年男人臉上出幾分慚愧與尷尬來,驛丞很快道:“大人不用在意,我們再安排,房間確實不夠,但也不關大人的事,大人去休息便好。”
陸璘回道:“既然房間不夠,那我們只要兩間房,其余兩間都給他們,就這麼辦吧,我們這一行都是青壯,一也無妨,你稍候多給我們拿些被褥來打地鋪。”
驛丞臉上著歉疚:“這……”
陸璘看向中年男人:“晚輩陸璘,年初才從安陸縣調往京城,敢問大人是……”
中年男人驚了一下,立刻道:“原來是陸子微大人,久仰大名,今日一見實在幸會!鄙人周知遠,是辛未年太原府的舉人,之后再未及第,便到州府桂西縣做了縣丞,做了七年,如今要去夔州茂縣做縣令,這才拖家帶口,往任上去。”
陸璘躬道:“倒比我早一屆,州臨海,常有高麗軍侵擾,治理著實不易,大人這些年辛苦了。”
周知遠立刻道:“職責所在,勉強不負百姓,不負朝廷而已。陸大人才是當世俊杰,太新政便曾聽聞陸大人才名,隨后又以一己之力救下王相公,犯直諫太后、辦下徐氏兼并田畝之案、力挽狂瀾驅除年末大疫……陸大人雖不識我,我卻知陸大人。”
陸璘笑道:“慚愧,也不過是職責所在,周大人抬舉了。”
之前到樓上去的隨從已經下來,陸璘吩咐道:“帶這位大人去樓上吧,將我們兩間房讓出來給他們。”
周知遠連忙開口:“多謝陸大人,多謝陸大人!”
隨從帶他們上去,他后那位老婦人路過施菀時也低頭道:“多謝這位娘子。”
此時徐平湖與王卿若過來,得知陸璘要與隨從一間房,連忙要讓出兩間房來,好說歹說,最后陸璘收了他們一間房,此事才算了結。
徐平湖他們也選擇了在樓下吃飯,徐平湖還道要與陸璘共飲幾杯。
施菀要與枇杷一同去樓上,陸璘住道:“飯菜馬上就上了,用過飯再上去吧。”
說話間,飯菜果然是上來了。
陸璘讓施菀去桌旁坐下,施菀卻往旁邊桌上而去,說道:“我與石全他們坐一起就行了。”
最后施菀、枇杷,以及另兩個隨從坐一起,陸璘在背后隔壁桌的凳子上坐下,徐平湖與王卿若也坐這一桌。
王卿若主問起道:“子微與……”
不知怎麼稱呼施菀,目卻是看著。
陸璘回道:“是大夫,我母親病重,我去云夢澤請去給母親醫治。你們從京城過來,不知可有我母親的消息?”
王卿若說道:“的確聽聞伯母在病中,我有心去探,但母親說因陸夫人要休息,陸家謝絕親友探,所以我只得放棄了,臨走也沒見到伯母一面,也不知到底怎樣了。”
陸璘知道母親仍然病重,但好在只是病重,沒有更大的噩耗傳來,又不由心安了一些。
王卿若有許多疑問,比如施菀怎麼會了大夫,陸璘與怎麼是這樣奇怪的關系,以及陸夫人到底是什麼病,不能找京城的名醫,卻要專程去外地找施菀……但顯然此時不好問出口。
徐平湖倒是當陸璘是大舅哥一樣,十分親昵客氣。
后來幾人說起驛館墻上那幅畫,驛卒說是當今大才子烏霜居士所畫的《暮村圖》,徐平湖便笑道:“這哪是什麼才子,這畫的鳥像鷹似的,牛也不對,還比不過我們家年畫,年畫上的年年有余、喜鵲登梅,比這可像多了。”
他說這話后,一片寂靜,許久王卿若才道:“這是寫意畫,不求形似而求生韻,沒有筆法,也不以像不像來評判,烏霜居士是此中大家。他要畫的,大概是張舜民的詩,‘夕牛背無人臥,帶得寒兩兩歸。’”
說完,看向陸璘:“子微也擅寫意畫,當年烏霜居士的老師還想收他為徒,被我父親拒絕了,說他要專心科舉走仕途,學不了那麼多。”
陸璘笑道:“如今確實鉆營仕途經濟去了,早不會畫了。”
聽他們這樣說,徐平湖卻也不覺尷尬,只說道:“還是夫人和子微兄懂得多,能品詩,還能品畫,我就只能看個年畫,像不像、喜不喜慶。”
“你就說幾句,平時讓你多讀些書,你也不愿意。”王卿若說。
徐平湖笑道:“我都有了恩蔭,還讀那些做什麼,再說讓我讀我也讀不來啊,你當都似你似的,我一讀書就犯困。”
王卿若再未說話了。
隨后陸璘回頭問施菀:“我這里的蛋羹還有許多,要給你舀些過去麼?”
施菀愣了一下,回道:“多謝陸大人,不用。”
陸璘便看向石全:“你們兩個飯量大,夾菜注意些。”
石全連忙道:“公子,我們……我們可沒敢夾菜。”
笑話,他們和施大夫一桌都覺得好像和當家夫人同桌吃飯,手都不知往哪兒放,哪里敢大口夾菜!
陸璘看他們桌上的菜果然還剩著許多,便沒再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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