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府門口那座橋,便是徐家出資修的……還有每年的賦稅,也是徐家頂了大半,府只要隨便收一收……就,就能差了;前年水災,要不是徐家組織人善后,開倉放糧食救濟災民……安陸縣只怕沒這麼太平。”
“是嗎?既然是救濟,那應該災民得了好,徐家損失了錢糧,怎麼災民的田都沒了,越來越窮,徐家卻坐擁大片良田,到第二年糧食更多了?”陸璘反問。
兩人都明白,徐家所謂開倉放糧不過是趁災年上下打點,截住府的救濟錢糧,然后用糧食賤價購買百姓手中的田。
楊釗回道:“但不管怎樣,安陸縣還安穩著不是麼?陸大人出不凡,京中有著那麼大的靠山,您在此,只用安安穩穩待上一兩年,掙些資歷,尚書大人自然會想辦法將大人調回去,下著實不明白陸大人為什麼要這樣折騰,到時候犯了錯,了彈劾,影響的可是大人您自己的仕途。”
陸璘看著他沒說話,楊釗想起剛才說話時忘了裝病,卻也不在乎了,又接著道:“抓一個丁文孝也就罷了,大人如果還要查徐家,下看還是要和德安府知會一聲,畢竟他家有爵位在上。”
楊釗一再暗示,陸璘當然明白,德安府和徐家也牽連極深。除非他能以一己之力撬整個德安府,要不然就別想徐家。
陸璘看著床上的楊釗,說道:“楊大人想好了,過了今日,就不一定有陪審的機會了。”
這的確是個大案,若功查了占地萬畝的徐家,將是能上朝堂的政績,主審員是頭功一件,可楊釗覺得陸璘太過天真,也把自己想得太蠢,就眼前的形,顯然是不了徐家的,到時候他陸璘興許還能保住職,自己卻肯定要為那個擔責的,他才沒那麼傻。
楊釗連了幾聲氣,有氣無力道:“我倒是……倒是想,只是大人看我這樣子……我家里人已經去請大夫,不知今年還熬不熬得過去……”
陸璘沒說話,轉出了房間。
楊釗連忙在床上喊:“快送送陸大人。”
隔天,德安府知府趙襄遣人來送請帖,邀陸璘去趙家一敘。
陸璘心知肚明,趙襄為什麼請自己。
顯然他已經知道了自己關了徐家田莊管家的事,興許也知道了自己想查徐仕的事,他要一探究竟。
如果不是顧及著他的份,趙襄作為他的上級,只怕現在已經因徐家之事質問他了。
陸璘穿了綢的錦袍,打扮得如在京中時一樣矜貴,換了馬車,改乘轎子,往趙府而去。
德安府府衙就在安陸縣,趙府也離府衙不遠,只是與縣衙分屬縣城兩端。
到趙府,趙府下人見他如此氣度,驚了一剎,立刻去院通傳。
很快陸璘被請進府中,過了大門,趙襄從后院出來,熱道:“陸大人上次一見,都過了快兩個月了,不知你在安陸還待得慣麼?”
陸璘輕笑著回答:“習慣,安陸是個安寧靜謐的好地方。”
趙襄回:“習慣就好啊,陸大人一定意外我為何你過來吧?”未等他回話,趙襄便笑著繼續道:“我最近得了個好東西,看來看去,只有陸大人會品鑒。”
說著帶陸璘一道去了書房。
“陸大人坐。”
趙襄請他坐下,隨后去博古架上拿下來一只紅漆雕花的盒子,放于陸璘邊的茶幾上,朝他道:“陸大人看這是什麼?”
陸璘打開盒上的蓋子,發現里面躺著只白釉瓷葫蘆型水注,質地細膩,造型巧,稱得上是水注中的上品,更重要的是,這水注似乎是老師的東西。
文人雅士不只筆墨紙硯,也文房其他用,比如筆架、鎮紙,或是這用來加水磨墨的水注,而老師就尤為喜歡巧的水注,最的就是自己出圖,找民間大窯燒制,并在水注上題自作的詩。
他記得這只水注就是老師的之一,但有一年去江南卻丟失了,嘆息了許久,卻原來到了安陸。
他將那水注拿起來看,果然在底下看到了青州窯三個字,以及老師的題詩。
這的確是老師的那只水注。
趙襄這時說道:“這水注實在是做得妙,前幾天旁人贈與我此時我還只是贊嘆這做工,后來發現竟是王相公生前所有,一時不敢唐突,想來想去,也只有送給陸大人才合適,畢竟陸大人文采為天下之最,又是王相公的高徒,最有資格置。”
陸璘的確喜歡這水注,因為是老師的。
這水注雖然是上品,但不是古,若拿去賣,也只比它本價值多一點點,并不算貴重。
趙襄送這東西給他,送的是,而不是錢,且恰到好。
趙襄靜看著陸璘,陸璘將水注放木盒中,說道:“的確是老師舊,讓我一見便心有,這水注我收下了,多謝趙大人這番掛念。”
趙襄見他坦然收下,便捋著胡子笑道:“陸大人喜歡就好,到陸大人手中,倒也算這水注的福氣。”
隨后他又與陸璘聊了幾句王仲懷,然后似乎順口提道:“聽說陸大人最近在審一樁案子,還牽連到安陸的大戶徐家?”
陸璘早知道他是為此事而見自己,回道:“是。”
趙襄笑問:“怎麼,陸大人才上任就辦這一樁大案,可是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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