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不遠的年輕男子背著藥箱,眉眼修長舒朗,偏淺,面龐清秀儒雅。
聞言抬眸對上關切的眼神,怔了一瞬才道:“駙馬傷重,失過多導致氣兩虛,幸而提前理過,不然腐爛,心脈俱損,只怕送到太醫署也無力回天。”
元妤儀這才松了口氣,又道:“可是他這些日子一直昏睡著,毫無清醒的跡象啊。”
江漼瞥了一眼珠簾后的青年,溫聲道:“公主不必憂心,駙馬此次也算是鬼門關里走了一遭,但俗言道傷筋骨一百天,駙馬雖年輕,然多修養一段時日也是難免的。”
元妤儀輕嗯一聲,抬步便要往間走去,卻被江漼出言制止,“微臣剛給駙馬換了藥,殿下這會兒還是莫要過去了。”
其實公主去守著也沒什麼關系,畢竟駙馬這一傷,呼吸脈搏皆是微弱,誰都沒辦法肯定他醒過來的時間。
但是江漼看到眼眶下帶著一圈青黑,觀角蒼白、神疲憊也能猜到一二。
他覺得靖公主同樣需要休息。
元妤儀聞言也沒有生疑,畢竟江漼乃家承醫,實力有目共睹,于是腳尖轉了個方向,招手示意江漼一同離開。
關上門后,江漼喚住,“殿下。”
元妤儀轉疑地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江醫正還有事嗎?”
江漼沉默片刻,終于開口,“駙馬上除了這兩次的傷,還有些陳年舊傷。”
“舊傷?”的眼神倏然凝重,又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可是胃病嗎?”
記得之前來的那個太醫也提起過他的痼疾,無非是飲食不規律,胃口不佳。
江漼朝一拱手,秉承著醫者知無不言的態度解釋道:“這只是其一;微臣看駙馬后脊背上還有許多早已結痂的鞭痕,膝蓋泛青,這是時久跪之狀。”
元妤儀聞言一怔,似是在思忖他的話。
良久,才輕聲道:“本宮知曉了,多謝江院正。”
江漼微一頷首,淡聲道:“殿下和駙馬的藥方,臣已經寫好給侍了,您多保重子。”
換以往,元妤儀必然能察覺出面前的人對明顯表出了幾分額外的關心;可是現在卻全未注意,滿心里想的都是江漼方才那句——
“鞭痕結痂,時長跪。”
元妤儀知道謝洵時過得艱難,可心里卻始終對這樣金玉其外的高門世家存了一分僥幸,畢竟古語云:“虎毒不食子。”
但現在才明白,這話其實并不對。
當真有那等黑心肝的爹娘狠下心對自己的兒子下手折磨,妄圖敲碎他一骨。
江漼走后,元妤儀終究沒有推開那扇門。
站在窗外,隔著那層單薄的窗紗看向間榻上那道模模糊糊的人影。
忽而想到謝洵從前對說的那句話,“臣此生唯有一條賤命,死又何妨?”
日復一日的折磨,本看不見頭的艱苦日子,飽和神上的雙重摧殘,他究竟是怎樣堅持著一步步活到現在的。
元妤儀不敢再往下想,的右手搭在窗牑上,輕聲道:“謝衡璋……”
此時此刻,對謝洵過往經歷的一切都有了象化的認識,越心疼他,也越因此厭恨謝家人和江丞相。
痛恨每一個害他至此的人。
—
距離回京已經過去一旬,五月將至尾聲,日頭一天天熱起來,白日也漸漸拉長。
元妤儀整日待在府中,雖不解帶地照顧著謝洵,卻并不覺得無趣,反而唯有看見他才會安心。
而按著江漼留下的方子和太醫署送來的補藥,日日服用,謝洵的臉確實在慢慢變好,從一開始的蒼白如紙,到現在額頭和眉眼間略有幾分紅潤氣,正有逐步恢復的跡象。
這兆頭讓人不由得欣。
……
今日亦是艷高照的好天氣,雖有幾片云飄在天空,一副閑散模樣。
也是該宮覲見皇帝的日子。
這是靖公主從兗州回來首次面,是以元妤儀特意下這些天穿著的素白襦,換上了銀朱云錦宮裝,臂間又搭了一條雀紋披帛。
紺云將鬢間唯一的裝飾品,那平平無奇的銀簪子拆下來后放在了匣子里,又尋了另一只做工致考究的團珠釵簪在發間。
元妤儀卻又從妝匣里將那銀簪找了出來,輕聲道:“把這個也戴上吧。”
紺云疑:“殿下,戴這個恐怕有失份。”
一支連都能看出來做工用料都不出彩的銀簪子,若是戴出去,難免會有那碎的看笑話。
可元妤儀的手卻沒。
紺云無法,勸說的話在邊轉了個圈終究是咽了下去,接過那支銀簪子,替簪好。
或許是江長丘被斬首,江相又剛解除足,所以江相黨羽近日格外乖順,元妤儀宮的路程格外順利。
可是心卻始終沉甸甸的,并無從前宮時那樣的輕松。
景和帝一大早就在乾德宮等著了,見到元妤儀全須全尾地過來,心口揣著的大石頭才終于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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