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譽敲擊著桌面兒,眼睛垂著,也不知有沒有在聽。黃興寶便道:“所以你激溫大人,便答應替溫大人做他在紫宸宮的眼線?將皇上的事告知于他?”
那小太監道:“奴才不敢!奴才……奴才哪里有那個膽子?奴才不過是臨時調上來替病休的小栗子做事兒的,蒙黃總管不棄,瞧奴才模樣潔凈,就準了。溫大人……溫大人從來沒奴才打探過什麼,只是偶然遇著了說幾句話兒。”
黃興寶冷哼道:“溫大人套人話的本事只怕你還不知道!自己把自己賣了還覺著拐子是個善人!”
這句譏諷明晃晃的,溫崇山面不快,抬眼瞥他一記。
黃興寶半點不怵,笑道:“皇上面前,你說句實話,皇上紫宸宮發生的事兒,真的半點沒給溫大人?”
那小太監道:“是,奴才……奴才……”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來,“奴才只是和溫大人說幾句閑話,確……確實提到過紫宸宮……”
黃興寶笑道:“溫大人,刺探皇上私事,您是想干什麼啊?”
溫崇山臉絕不好看,他不屑地看了黃興寶一眼,仰頭著趙譽道:“皇上,您是什麼意思?”
趙譽笑了笑:“崇山,你跟著朕做事,負責朕的府,多年了?”
溫崇山正到:“過了明年春節,整整十年。舊年崇山在宜王府任長史,也是負責七爺的府。”
說到這里,似乎有些傷,聲音明顯嘶啞了:“微臣服侍七爺,十七年了。”
這絕不是一個很短的時間。
十七年相知相伴,雖是君臣有別,可在溫崇山心里,早當趙譽是個知己。
趙譽嘆了聲,垂目看向溫崇山,道:“崇山,朕何嘗不是信任你,重你,才一路將你帶在邊?你不能否認,你曾窺視過朕的行蹤,打探過闈中事吧?”
溫崇山一時語塞。
他做的是務府的,不知闈風向如何服侍好主子?
可他到底是外臣,這等事可私下做,卻決不能明面說。
趙譽頓了頓道:“你若要人朕,怕是各宮都能找到你的影子。崇山,你過了!”
你過了!
這句話像一條河,就此將兩人之間劃出分界線,深淺莫測,風云涌,永不可渡。
溫崇山知道,他和趙譽之間牢不可破的關系,終于出現了裂痕。
趙譽不可能不知道他這些年在宮中各步下的眼線,他有意縱容著,以證明他對溫家的絕對信任絕對偏袒。他曾十年獨寵溫淑妃,即便從無子嗣,他仍一次次的包容的任妄為和無理取鬧,是因他在意溫家,激溫家。
如今,他有了更在意的人。
敲山震虎,殺儆猴,從位分最高的人著手。
當然,溫崇山絕對相信,自己的妹子干得出今天這種事,
一個長得絕,自小養尊優的孩子,頭腦不聰明,喜歡爭先拔尖,進了宮后,又有天子的無限寵,固然容易迷失了,容易昏了頭做下各種糊涂事。
畢竟,即便不是皇后,這后宮也在手里掌握了多年。
溫崇山并不確定,今天的事到底是不是溫淑妃做的。
但他仍然驚異趙譽的決絕。
趙譽的態度,已經說明溫家高枕無憂的日子該結束了。
要收回那份不該有的期許,重新做個乖順聽話并膽戰心驚的臣子。
他再沒任何特殊待遇,也再沒機會知道任何趙譽不想他知道的事。
門外,溫淑妃似乎聽見了里頭發生的事,高聲嚷著,里喊著“皇上”,又罵福姐兒是“賤婢”“狐子”。
趙譽臉上掛著疏冷的笑:“溫卿,溫家的家教,嘖嘖……”
他話沒說完,溫崇山的心已經完全沉了下去。
崇山、崇山……十七年,他一直這樣喊他。還是年時,他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笑著摟著他脖子,道:“不必與本王如此生疏,你做了本王的長史,就是本王最信任的人,以后本王就喊你崇山,喊什麼溫大人,太見外了。”
如今,崇山變作了溫卿。與那個“溫大人”不算遠了。
趙譽提高了聲調,不再理會溫崇山的臉變化,“賢妃,送淑妃回長寧宮,抄幾遍宮規,好好張長記!”
夏賢妃低聲應了。片刻,外頭再無溫淑妃的聲音。
屋里頭靜極了。
廊下本是極寒。此刻鄭玉屏和徐嬪等人卻是出了一的汗。
溫家得寵了這麼多年,如今尚未確定是不是溫家人對福姐兒下的手,但是一點點懷疑,就皇上不顧多年君臣之誼和淑妃的面,如此的……
此時,黃德飛從外頭悄聲走了進來。
走近趙譽,蹲道:“皇上,宴會大殿里服侍的人審完了,負責給謹嬪娘娘上酒的宮,音,一直負責宴會上的侍奉,用了刑,確不知。”
又道:“酒是務府統一在山西采買的,上酒之前,”黃德飛頓了頓,不大忍心去看溫崇山,“說是溫大人親自試過,沒問題才敢呈給各位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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