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心里是這麼想,林氏也不能這樣說。
福姐兒若能進宮,的婉云就能免一遭苦,哪怕耽幾年再進宮,也比如今小小年歲白白填了命去的好。
林氏垂了垂眼睛,溫聲笑道:“都是咱們事先查驗過的,閨所言并無出。我瞧靈秀乖巧,不像不懂事的。娘若實在不放心,媳婦兒再命人去查查。當年的脈案,說不準還有記檔。”
頓一頓又道:“娘只想,當年才幾歲?能懂什麼?若當真存了什麼心思,早該借著老崔這張梯子遞話進來求見三弟,又豈會白白蹉跎這許多年?且當年的事誰敢與講?孫婆子那邊是封了口的,此事我瞧尚算穩妥。”
蘇老夫人目銳箭般瞭一眼,沒再多說。待林氏去了,吩咐杜鵑道:“你你兄長再走一趟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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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姐兒在蘇家安定下來。
不知出于什麼考量,大伯母林氏并沒有安排同三房的蘇煜揚夫婦同住一個院子。而是將安置在宅子西北角的單獨小院“清芬軒”。
清芬軒距正院頗遠,每晨去往蘇老夫人請安,需走小半時辰。晨省后于福祿苑偏廳和其他同輩們一塊過早食。接下來便是一天的功課。
每日三個時辰讀書認字,三個時辰學琴棋書畫,紅針黹,另有一個時辰在大林氏的院子里跟著教引嬤嬤學規矩,學理事。
這對在鄉野間自由慣了的福姐兒來說,是件極苦的差事。可知道,這沒人聽哭訴,沒人能供撒。教引嬤嬤手上的藤條和先生揮下來的戒尺打疼的不是皮,更是的自尊心。
在鄉間也跟孫乃文一塊讀過幾年書,只是認些字。如今正正經經地開始聽講經史子集,如云繚霧繞,分辨不出究竟。學里自然做了笑柄,幾個堂姊妹原與就不悉,這回更不愿同一玩。尋常琴棋書畫接不到,基礎極差,好在先生還算耐心,每日傍晚還專門替補一補進度。
只是這忙碌張的日子福姐兒那顆不定的心越發難以靜下。
蘇家到底想要做什麼?
沒緣故十年不理不睬突然就念及骨親接到邊。
父親至今避而不見,嫡母臉難看毫不遮掩,祖母嚴肅得沒一親熱勁兒,這樣的一群人,會是因為掛念才接回來?還特地費這麼大周折教認字讀書學本事?
眼看年關,蘇府上下強打神辦年宴,外任的蘇二爺和蘇四爺也攜家小回了來。其實早就上路了,自打噩耗傳來,就遞折子進宮,請求回京。這件事對蘇家的打擊太大,對皇上的打擊也太大,可家里老輩人健在,迎來送往的際也不可免,這個年終還是要過。
清晨福姐兒捧著手爐往福祿苑走。地面結了一層冰碴子。前兒回暖了兩天,一地的雪都化了水,夜里一降溫,就結了溜溜的冰面。距離上房遠,不得不早出門,這會子宅子里的仆從還掃不到這邊的僻靜地兒,彩扶著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眼看到了福祿苑門前,院子里從人們各司其職,見到福姐兒紛紛蹲了安,杜鵑親自打了簾子,笑盈盈地道:“老太太□□著姑娘呢。”
福姐兒還了半禮道過謝,將彩留在小廳自行走到里頭。蘇婉云和蘇婉妍竟都先一步到了,兩個教規距的教引嬤嬤端了繡墩陪在下首。四房都在,大喪過后一直不曾面的五陳氏也破天荒出來見人了。
福姐兒知到屋中氣氛不一般,規規矩矩行了福禮喊過人,杜鵑端了小杌子讓坐。就聽林氏笑道:“福兒來得正好,眼瞧著就是年關,你十五妹妹他們也從西北回了來,娘娘在宮里頭掛念你們,昨晚儲公公進來遞了信兒,你們幾個都進宮說話兒去。”
福姐兒心里一怔。怪不得清早這些人比還早到。原是有事要安排。
進宮?才學禮儀寫字一個多月,連府里各的院門都還沒認全,就給機會進宮去見蘇皇后?
這般嚴苛,又這般重視,若不是隔著舊日那些紛擾,怕就要以為這家里對當真是十足的疼。
仰起臉微笑答話,眉目一派純真靦腆,“大伯母,福兒見識淺,會好好學著妹妹們行事,不給人家笑話。”
心里頭惴惴的,始終覺得不安。
府里頭已經規矩大過天,福姐兒自進了宅子沒一刻敢松懈下來。如今要進宮面見皇后,陪皇后說話,該說些什麼?
每當不過氣的時候,都想念鄉里孫嬤嬤的那間小院,想板著臉冷冰冰的孫乃文,想陪玩耍哄開心的淮生哥。
可知道,回不去。
課后,福姐兒后跟著彩,抱琴往清芬軒走。
回廊上遠遠瞥見一個穿淡浮藍錦緞狐裘的人影。
四周雜役一個不見,那玉立人影斜靠在廊柱上,見福姐兒走來,并沒有避開的意思。一揮手,卻是屏退了彩。
福姐兒整個人怔住,知道自己該蹲下去,甜地請個安。
膝蓋卻似僵住了,一下也不得。
蘇煜揚立在距兩步遠的地方,抬了抬手,“不必行禮了。”
福姐兒抿住,抬眼看向面前容清俊的男人。
蘇煜揚聲音微,溫文一笑:“怎麼傻了似的?我聽說你明兒進宮,特來囑咐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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