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的不接他的話，自顧接著剛才的話說道，“好不容易來了一趟尚方書院，結果觀星樓上不去，辛夷又見不著，墨家機關城在哪，到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我能有什麼法子？我只好去趴深研閣的墻，我總不能跟你一樣，每天去趴齋舍的墻吧？都是大小伙子，我可不想看，看了他們，我會想起我年那會，現在一皮都已經松了。你別說，趴了幾天深研閣，還真讓我遇到了幾個可塑之才，就說丁墨山那外孫魯俊辰吧，拿起工和放下工是兩個模樣，你現在看不起他……”

“我是看不起他，”健碩的回答得絕快，“我不僅看不起他，我還看不清他外祖丁墨山，圣手仙人，不過爾爾嘛，能跟我們島上的比？”

“那是你好東西見得多了，古往今來有幾個墨子？就像一個人山珍海味吃得多了，便看不上清粥小菜是一個道理，可清粥小菜養又養心，豈能輕看了？這俗話說得好，莫欺年窮，墨子老先生也是從年時代走過來的，說不定那小子，今后比他外祖丁墨山就大。”

“你要是這麼說，那我可不信了，丁墨山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就名震天下了，如今他算個什麼東西？名不見經傳！”健碩的那人都撇天上了，眼睛斜視著高瘦尊使，“怪了，你是什麼時候對制工這麼興趣了？”

高瘦的笑了笑，沒說話。

健碩的也不追問：“我就納悶了，就那些破爛，也能得了你的眼？好歹你也是咱們島上的人，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你再看看那邊市場上的，從頭看到尾，有一件像樣的嗎？你說？哪一件你能瞧的上？是傻瓜飛鳥？還是笨蛋小仙？破爛，全是破爛！”

高瘦的苦笑了一下，出一口白森森的大牙，挑了挑眉，終于不再談下去了，而是轉過了頭來，突然一本正經地看著他：“那就說正事，那扶桑高手，是被你調虎離山走了吧？”

“兩個時辰，不會再回來！”

“他怎麼樣？”

“功夫不錯，人也機靈，高手見了那麼多，他這個年紀，能有這個手，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高瘦的賤兮兮的笑了，說出來的話更是刻薄，不留面：“咱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瞧你累那狗樣，要是真打起來，你本不是他的對手。你也就是仗著年紀比他大，心眼子比他多，才把他騙走了，真憑本事，你老命都沒了。”

健碩的尊使一向自負，但為人卻也實在，真遇到了比自己本事明顯高出去一大截的，他也認。他這麼一說，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垂下頭，慚愧地笑著。

高瘦的又問：“對方到底是什麼份，查出來了嗎？不過，像他這種扶桑頂尖高手，多半是哪位高巨富重金求得的暗衛。”

健碩的尊使，瞇起了小眼睛，賠笑道：“跟我想到了一，不過老子到今日還沒查到……”

高瘦的立即打斷，聲俱厲地道：“別忘了自己是什麼份？這點事都查不出來的話，你臉面還要不要了？”

健碩的無話可說，囁嚅道：“其實也不用查，猜也猜得出來，能用得起這樣的高手做暗衛的，無非就是吳稠的兒子。哼，畢竟是獨子嘛，沒幾個高手護，吳稠能放心把他一個人放在這里？我就是想到了這層關系，才沒對他殺念，不然早就想個法子，請君甕，格殺勿論了。”

“畢竟咱們是來書院辦事，不宜節外生枝。”

“可不是，蓬萊島跟吳稠無冤無仇，更沒必要結下這個梁子，牽扯多了，對咱們不利，棘手。”

高瘦的尊使呵呵一笑，難得他還有忌諱的事，知道不能跟吳稠結怨，也不好再罵他，但要說那暗衛是吳景灝的，他多心存懷疑，但此人，與他們來書院所辦之事無關，所以也就無需仔細追究，他不妨事，便得過且過，若真妨事了，甭管他是誰的暗衛，格殺勿論。只是陪著邊這位，跟江川死磕，陪著他在這里干耗著，就為了殺一殺江川的銳氣，說愚蠢都輕了，只是，再這麼耗下去，只恐難以收場。

健碩的見他沒說什麼，暗暗松了口氣，雖說跟高瘦的相識多年，以老友相稱，實際上，此人素是老謀深算，翻來覆去幾張面孔，從來心里想什麼做什麼，不會吐，連著自己也要忌憚他幾分。此番二人來到書院，已經盤亙多日，料他早就心有不滿，所以跟他說話更是多加小心，免得他翻臉，回去之后要吃苦果。

兩人各懷心事，相顧一笑。

那高瘦的，看著遠，問道：“還要耗多久？”

說到這事，健碩的尊使就煩躁：“媽的，居然踢了個板。你說那小子上的脛骨都是什麼做的？就算是鐵打的，也熬不過每日亥時到丑時發作時的折磨吧？那可是千夜忘魂，堪比凌遲！”

越說牙咬得越，看著百十丈外的早早市中的江川那張略顯蒼白憔悴的臉，里罵罵咧咧。

“那可是從黃泉谷里活著走出去的人！”

這句話，高瘦的不止一次這麼說了，健碩的，也不止一次聽了，足以見他對江川的欣賞。

有人欣賞，就有人嫉妒，高瘦的欣賞，健碩的嫉妒。

其實，他們和江川在此之前并沒有集，也不認識，欣賞和嫉妒也都是單憑自己一念之間。

人就是這樣，妒忌心一旦起了，恨就不需原因了，對方的溫文爾雅是錯，卓爾不群也是錯。高瘦的發現健碩的從得到消息要來尚方書院，送解藥的那一刻起，就開始不對勁了。他也不是沒提醒過他，此番行事，要按規矩辦事，不可節外生枝，可他非是不聽。解藥給一半，跟殺人沒區別，多虧江川能咬著牙忍住到今日，并且沒讓同寢的人發現，連他這個沒心沒肺的人，都要說一個“絕”字了。

“黃泉谷里走出來怎麼了？還是老子想收拾就收拾。”健碩的尊使咬著牙發狠，“除非他不是人！否則，他就得給我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