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把匕首，那匕首在指尖轉地飛快，像是了一般，格外聽話。

和屋子裏的那些生了鏽、融了的老舊刑不同，這把匕首小巧致、寒芒凜冽，隻這般看著便覺得心底發寒。對方垂著眼把玩著手中匕首，漫不經心間抬頭看了眼許四娘，從來都沒什麽表的臉上瞧不出半點心中所想，半晌，他低低應了聲，“這樣……若是尋不見，那便可惜了。”

畢竟此事牽扯到了沈歆，許四娘心裏頭總有些七上八下的，臉上便也多了些張，有些局促地應了聲，“是啊……”

“既是如此，那沈夫人請回吧。”桑吉收了手中匕首，站直了子做了“請”的手勢，素來刻板的表生生出一個笑容來，隻是那笑瞧著總覺得滲人得很，倒不如不笑。

許四娘訕訕應著，告辭離開。

前腳剛剛出門檻，懸著的心剛要落下，就聽後倏地傳來桑吉聲音，“對了，沈夫人……還有一事想問問沈夫人。”

一手抓向門框，許四娘轉看向桑吉，“什麽？”

“夫人方才提起，說是那小廝犯了錯……不知道對方犯了什麽錯，勞夫人如此大幹戈？”

抓著門框的指尖緩緩鬆開，抓了一手的灰塵，有些不適，背在後撚了撚指尖，才盡量若無其事地看向對方，說道，“這麽久過去了，倒是記不清了。原也是我脾氣大，為了點口舌之爭罷了。”

桑吉“嗯”了聲，聲音沉沉的，有些敷衍，像是兒沒在聽似的，應完便沒了聲音。

隻是，時隔數月，已故太子妃都快被人忘了，東宮那場大火雖了無頭案，卻也再無人提起，這樣的當口，太子為何要揪著這句話不放？莫不是無鹽和歆那邊……出了什麽岔子？

嫌過問這兩個小姑娘的事，雖知們行艱難之事，但頂多也就是叮囑幾句“注意安全、萬事小心”這種無關痛的話罷了。一直到這個時候，才開始後悔——們不過是兩個小丫頭罷了，肩不能提、手不能扛，除了比別人聰明些、機靈些……可，真正的權勢麵前，聰明機靈有什麽用？

等到許四娘徹底消失在視線所及之，桑吉才收起手中匕首，看向屋後角落裏走出來的李裕齊，拱手，問道，“殿下覺得，許四娘所言能信幾分？”

許四娘幾乎是一瞬間整個人如芒在背——知道今日桑吉為何要打聽那個小廝了！也終於確信這次疫病之困背後必然有太子那隻手在裏頭攪和！一切隻為了當初那句傳聞……那句，“太子妃至死都是子之”的傳聞！

耳畔，是心跳如擂。

背在後的手地攥著，掌心的刺痛讓保持冷靜。緩緩扯起角，出一個醜得和對方不逞多讓的笑容，才道，“沒有……隻是意外，朝中仵作眾多，太子殿下怎麽會想到用這樣一個不氣候的小廝？”

舉薦？隻怕舉薦是假，有人提醒才是真吧。

……

冷風穿梭在院子裏，方才驚起的那一冷汗被風一吹，愈發徹骨地冰涼，黏黏膩膩地讓人渾不適。

許四娘心中著急，此刻被困大理寺出不去，外麵什麽況也不知道，但麵前的男人遠比看起來更加危險，不能因為著急了馬腳，隻在背後攥著掌心，緩緩頷首，“如此……若他還在燕京城，也算是他命中該有的福分。桑侍衛若是無事，那四娘便告辭了。”

許四娘正要告辭，就聽對方又道，“如此便好。原想著若是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錯，譬如，不敬師長之流，譬如……多多舌之流，縱使手藝再好，殿下也是不能委以重任的。”說完，緩緩抬頭，看向門口婦人，不長不短的一句話，唯獨其中幾個字咬字又緩又重，像是每一個字都在齒間碾過一般。

對方氣定神閑，“殿下的心思，咱們這些做手下的自然是猜不的。許是有人舉薦……說是手藝極好。”

從未發現過，有人能將這樣一個稱呼喊出一種驚心魄的味道來。

對麵的男子，明明還是一張沒有表的臉，微微偏頭看來的時候，那眼神就同他手中飛快旋轉的匕首一般，鋒芒微，直刺人心。他問，“沈夫人，是我有什麽地方說錯了嗎？還是說，沈夫人想起了關於那小廝的什麽事？”

“沈夫人？”

覺得後悔，亦覺得前所未有的害怕。

方才那廢棄許久的屋子裏。

桑吉沉默著點點頭，抬了抬手示意對方請便。

背在後的手垂下，許四娘著背轉離開，一步、一步，院中這短短一條路，強迫自己斂著呼吸不分毫端倪，每一步都穩穩踏在地麵……一直等到後腳出院子，仍然不敢掉以輕心，就這麽一路走出許久，才尋了一牆角靠著，像是一條了太久的魚，張著、扶著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李裕齊裹在墨大氅裏，兜帽上一圈滾邊皮，每一都黑得油亮。他攏著袖子，皺著眉頭掃視了一眼周遭髒兮兮的環境，才嗤地一聲冷笑，“能信幾分？的這些話，本宮一個字都不信！許四娘是什麽人？那是舉著兩把刀將當朝史大夫追著砍了幾條街的人，那暴脾氣可見一斑。若是今日心中沒鬼，會老老實實地站在這裏同你解釋這許多？”

桑吉微微一愣，他雖知道許四娘所言不可盡信，卻實在沒想到……是完全不可信。那自己這差事，辦砸了？

他看了看門外，“屬下將抓回來！嚴刑拷打，不信不招！”說罷，轉就要朝外衝去！

“站住！”李裕齊攔了，瞪他一眼，“你啊，還是改不掉這些個輒打打殺殺的病……沈丁頭那老鬼都進來了，你膽子倒是大，當著他的麵，嚴刑拷打他人？”

“那怎麽辦？總不能無功而返……”桑吉覺得，其實當著沈謙的麵嚴刑拷打也沒什麽問題，殺儆猴不過如是，何況，眾所周知，沈謙並不在意他這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