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一路笑嗬嗬地往膳房去了，這次倒是沒有帶走岑硯。

顯然，吃飽喝足的岑小爺也兒沒有打算在一旁伺候姬無鹽，自顧自找了個太還不錯的角落，貓著曬太去了。

廊下坐著祖孫倆，說了一會兒話，家長裏短的，大多都是老夫人在念叨，姬無鹽無所不應著。說了一會兒話，老夫人又開始趕著姬無鹽歇息去了，隻是這心思到底還沒放下，人雖朝屋裏走去，卻也不忘叮囑岑硯派人盯著林一落腳。

畢竟，林一是出了名的溜，至今為止也沒有一個確切的落腳點。可能在東宮地下室裏，可能在茶樓酒肆的酒窖裏，也曾經在道宗教天師室中，總而言之，都是一些見不得的地方。與鼠類無異。

岑小爺想來也是這般想著的，不甚瞧得起的樣子冷哼了聲，拍著脯保證著，“姑娘且寬心歇息去！那隻醜陋鼠輩，小爺我定不會讓他再溜走了！”說罷，振臂一揮，走了。

老夫人瞧著搖頭，“我說呢，這兩日寂風那孩子怎麽學了一口‘小爺’的自稱，是這小子教會的。”那孩子人丁點大，子機靈，學東西也快，什麽都學。不過這些孩子都還不錯，也不會將這孩子教壞，老夫人便也由著他們鬧騰去。

人嘛，也就年輕那麽幾年，熱沸騰，天地無懼，鮮活耀眼。

家小寧……曾經也是這樣的。姬老夫人輕輕歎了聲，家孩子……很快地長大了。如今看著，總讓人下意識忽略到還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

大理寺之中。

桑吉帶著許四娘到了一僻靜的院子裏，深秋季，院中仍是雜草叢生，打在院中，卻仍有種徹骨的涼意。半人高的草掩了院中小路，放眼看去，應是一荒廢的院子才是。

隻是不知為何，明明如今住張，卻仍然無人過來打掃出來供人歇息。

桑吉站在許四娘後，見對方駐足，也不催促，隻木著一張臉問，“沈夫人是不是在想，大理寺之中為何有如此荒涼的地方？此前，從未來過吧？”

許四娘點點頭，坦然說道，“人微職卑，的確未曾來過……桑侍衛不必喚我沈夫人，聽著實在不習慣，像是在別人似的。我許四娘即可。”

“還是沈夫人吧。如此，我也好提醒自己，同夫人說話的時候，和善一些……”他背手而立，並不看許四娘，說著“和善”的話，表卻並不和善，一張國字臉上，半分表也無。他似是恐嚇，又似解釋，“此曾是大理寺用來停放的屋子，隻是這些年，城外的義莊擴建了，此才被荒廢。但大理寺中的人都清楚這屋子曾經的用途，自然不會願意住在此來的。”

聞言，許四娘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心不在焉的。

不知道桑吉說這些話是為了嚇還是怎麽著，但很顯然，他大抵是算盤落空了——用這些個鬼魅之說嚇唬一個仵作，不知道是太子天真，還是他桑吉天真。

桑吉大概也發現了眼前的子到底同旁的子不同，遂朝著前頭抬了抬下頜，“進去吧。裏頭已經打掃幹淨了，如今沈夫人出不去，便隻好借著大理寺的地說說話了。”

許四娘無聲嗤笑，如今困在這地方……說到底，該怪誰？雖這般想著，卻還是抬上前。

是人是鬼，到底打的什麽算盤，總要聊一聊才能知道不是嗎？

屋子裏的確被打掃過了，至應該存在的蜘蛛網已經沒有了，灰塵還在，屋子裏也一濃鬱的黴味，照不進來，灰蒙蒙的。不過倒是多了不東西，大抵都是生鏽的刑、染了不紅褐的、髒汙的痕跡，也許是，也許是更惡心的東西。

隻是……太子殿下到底是低估了自己啊。許四娘低著頭笑了笑，這些個刑，大概也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翻出來的吧，多數都已經不能用了，瞧著唬人罷了。做仵作的，對牢獄之中的刑也是懂一些的，多數量、什麽規製，都是有定數的，若要拿出來另做他用也是要上報的，桑吉大概是犯懶，就拿了早已廢棄的。老舊生鏽這般模樣，莫說刑了，指不定刑還未上，先自個兒四分五裂也是有可能的。

環視一圈，許四娘便對接下來的遭遇有了大概的預判，才找了一落了灰的桌子，也不，隻靠著一個角，才開口問道，“桑侍衛想問什麽，盡管問便是了。平日裏當許四娘當慣了，也沒了大家夫人的規矩，桑侍衛也不必拘謹。”

明明是被帶過來問話的，竟似反客為主了。

桑吉竟在對方上到了一種莫名的力。他心下生疑，擔心事生變，一邊安著眼前的子，一邊直奔主題，“今日找沈夫人過來，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聽說沈夫人邊往日裏都跟著一個拎箱子打下手的小廝，想打聽一下那小廝何許人也，家住何？”一邊說著，一邊打量對方。

“小廝？”許四娘抬眼看去，微微攏著眉宇，額頭上起了幾道細紋。似乎有些意外，恍惚了一陣，才道，“你說他呀……前陣子犯了錯，被我訓斥了幾句，便甩手不幹了。本就不是燕京人士，如今去了何我卻是不知道了。桑侍衛尋他作甚？可是有何冒犯了太子殿下？”

桑吉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對方，半晌，才道，“沒有……隻是聽人說起，說許四娘邊的小廝手藝很是不錯。如今沈夫人您出不去，太子殿下便想著找那位小廝辦個差事……不知，那小廝姓甚名誰，此前住在何？我去找找看。”

冷風在院中嗚咽。

屋卻隻有兩人的呼吸聲，輕而緩。

許四娘不知道為什麽太子那邊會突然注意到自己邊的那個“小廝”，明明歆已經很久沒有扮做那個小廝了。

自己的遲疑明顯反常，桑吉一定察覺到了，許四娘穩著呼吸，才緩緩說道，“那小廝姓什麽不清楚，自稱小路，之前借住在我家往西去第二條弄堂口進去第二家，太子若是要尋他，派個人過去問問，至於還在不在，我卻是不敢保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