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封端著茶盞的手抖了抖，杯中茶水輕輕一晃，差點溢出。

一時間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膛裏的那個東西到底是跳了一拍，還是在失序狂跳。若說原本他還隻是抱著三分期待，那麽此刻，心中期許愈發型，仿若手可及。

他緩緩看向姬無鹽，幾分審視、幾分懷疑，都隻是最後的那點兒理智。他聽得到心底的囂，問！問憑什麽如此肯定！按捺著這樣的心，他著聲音問姬無鹽，“就算如此，那陳一諾也是陳家人，他同陳家輝才是利益共同，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姑娘憑什麽覺得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大抵是因為……”姬無鹽並不打啞謎，從容應對，“不能保證的事，我自然不會在尤大人麵前誇下海口。隻是在來大理寺的路上，去見了見陳公子。陳公子清楚自家主那子的況，加之俠義心腸，不忍姑娘家為詮釋利益之下的犧牲品，表示願意相助。”

“嗒。”

是杯蓋過杯沿的聲音，聲音輕微，在安靜的屋子裏卻是清晰可聞。耳畔心跳如擂鼓般跳，他不清楚姬無鹽和那陳一諾到底幾分，能說得人作出這樣的保證，但念及對方府上還有一位陳家神醫，不知怎地……總覺得這可信度就多了幾分。

萬一呢？

“萬一呢？”他問，“萬一陳公子臨陣倒戈，不願相幫。萬一陳家眾人在此次疫病麵前終究無能為力，屆時，又當如何？”

安靜回，聞言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篤定說道，“沒有萬一。陳家的醃臢事，我心中清楚，是以能如此保證，隻是這些事我卻不能同尤大人明說，畢竟是別人家的家務事。至於後者，若陳家無能為力，陛下子您比我清楚，帝王一怒，伏百萬。皇帝會不會震怒說不準，但一定會遷怒，屆時，莫說這賜婚了，陳家地位都會一落千丈榮耀難複。”

小姑娘坐在那裏，寬大鬥篷下顯得愈發小，在椅子裏小小的一團，雙手攏著暖手爐的樣子，金貴極了。隻是低著眉眼笑著的樣子，無端讓人脊梁骨都泛著冷意。

又聽小姑娘說道，“何況……屆時疫病之下，人人自危，說句實在話，能不能活下來猶未可知呢。”言語溫緩，眼角笑意涼薄。

尤封微怔，那一瞬間不知怎的，突然有種與虎謀皮的錯覺泛上心頭，竟是渾一哆嗦，恍然間想起來，自己麵前坐著的這位，是一隻真正意義上的狐貍啊，蠱人心的狐貍。

他端著手中茶杯，低了眉眼兀自沉默。

俗話說，病急投醫，可隻有病人才知道，最可怕的不是投醫，最讓人絕的從來都是無醫可投啊！

自家的兒，從小寵著長大，雖然子的確是有些被寵壞了，但大上還是溫良的，沒主害過什麽人，隻心心念念要嫁寧國公府。為了一個寧修遠，該做的、不該做的蠢事也做盡了，可天不遂人願。這便也罷了，依著尤家的門第，縱然不能給找一個稱心如意的，但日子總不至於難過了去。沒想，天降一道賜婚聖旨。

靈犀怪罪他們為人父母的為了臉麵和份不作為，可不知道，能找的人、能求的人、能想的辦法，他們早已找過、求過、想過，隻是那是聖旨啊，加蓋了玉璽昭告天下的聖旨啊！陳家那些流言傳出來的時候，尤封真的以為是上蒼垂憐自家兒，這樁婚事必定不了。

誰知，疫病突發，眼看著救贖了深淵。

若說之前，他的確是差點已經說服了自己了。想著自古以來，多遠嫁和親的公主、郡主，又有哪一個是真的開開心心心甘願著去的，相比這些，陳家位於江南，總不是那種苦寒之地、蠻荒之境，靈犀真的嫁過去，雖然陳主無所作為，但勝在能拿，隻要尤家不倒，陳家沒人敢為難當朝郡主。

可如今卻是如何都不能嫁過去的……若是嫁過去的話，可就是守活寡啊！麵子不麵子的暫且不說，小姑娘家家的，一輩子守著一個不能人道的男人，那種日子他們家靈犀怎麽可能得了！

姬無鹽所言，的確很有些道理。

隻是……他看向姬無鹽，“姬姑娘所言的確沒有問題，隻是，姑娘到底年輕……這些事，縱然沒有姑娘，本也能做到，縱然本說服不了陳一諾，但太子、平郡王，我想姑娘能許諾給陳公子的，兩位皇子應該也能……太子被足，想必此刻很需要人手才是。”

話音落，對方毫沒有意外，甚至還好整以暇地笑著攏了攏鬢角碎發，才篤定笑曰，“您不會。”

“嗯？為何不會？幫助姑娘，縱能解了本眼前之急，卻也隻能解這眼下之急，反而需要得罪東宮，埋下長遠之禍。”心下稍定，尤封便不再隻是那個心急如焚投醫的父親，更是大理寺卿尤大人，他看向下方的姑娘，提醒自己這個與自己兒年齡相當的姑娘是一隻吃人的狐貍，沉聲試探，“相反，本若是同太子合作，不僅能解燃眉之急，還能做個從龍之臣。”

“何樂而不為？”

對方言語試探的樣子，看起來有些不大聰明。

“尤大人若是當真如此想著的，那隻能說寧三爺到底還是識人不明……尤大人不妨去試一試，看看太子殿下能不能替大人說陳公子，左右靈犀郡主的婚事也不急在這一兩日，大人有的是時間。”姬無鹽懶得拉扯，捧著暖手爐抬了抬，說道，“我的手爐涼了，告辭。”

說著，起，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麽似的，回提醒道，“哦，還有一件事，民需要提醒大人。這所謂買賣，得是雙方獲利才行，大人這邊耽擱了時日，本姑娘想要的東西從大人這裏得不到了，這買賣便也談不了……若大人在太子殿下那邊了壁，便也不必來尋民了。”

說罷，含笑頷首，從容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