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閣老瞥眼瞧他,并未多言,只笑著說了一句:“就職和權勢而言,沈丞相在你之上。”
徐老爺當即明白他的意思,繞案至劉閣老跟前,施施然一鞠躬,揖手道:“閣后,徐某之上,只有一人,乃劉閣老是也。”
劉閣老起拍拍他的肩,一捋白胡子,道:“如今京之中,傳教風雅之氣盛行,我雖老了,卻也還想收個學生,只是苦于一直沒有機會,而且也擔心別人看不上我這個糟老頭子。”
徐老爺毫不猶豫行拜師禮:“學生不才,敬請老師賜教。”
劉閣老一把扶起徐老爺。
自是一番相談甚歡。走前,徐老爺親自去送,劉閣老走出去了又輾轉回來,問:“薛聰克扣軍餉和霸占民居民宅的事,你是如何得知?”正因為有了這個導火線,所以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好戲。
徐老爺道:“金科狀元馮簡,閣老可有印象?”
劉閣老點頭。這個人他記得,以雪覆背書的寒門之子,當年他還當眾夸贊此人吃苦耐勞,當為表率。下面的人向來喜歡阿諛奉承,因著他一句話,為此在大冬天里撤掉了所有學堂的地暖和火爐。
“此人高中之后,好像是留在了翰林院?”
徐老爺道:“原先是在翰林院,現如今擔任京六街的街使,這次的事qíng,就是他查出來的。只是因為沒有確切證據,而且時間又急,徐某這才出此下策,先抖出來再說。事qíng是不是真的無所謂,重要的是,薛聰會因此惱怒,進而親自找上門。他xing子bào躁,一就火,換了別人,他可能不會到打拳頭的地步。但前年我與他因醉仙樓的事qíng有過,心結未解,換我親自上陣,再合適不過了。”
劉閣老笑了笑,“你倒是個會謀劃的。”
劉閣老走后,徐佳自書房后走出。方才在書房向徐老爺討教學上的事,劉閣老突然來了,本來都已經走到門外準備回避了,徐老爺卻突然將了回來,叮囑躲在簾后不要弄出靜。
徐佳一雙迷茫而困的眸子直直地著徐老爺。爹一直是朝中清流,從不輕易爭黨站派,這一次,為什麼會……?
徐老爺淡然一笑,語重心長地說道:“佳佳,人要懂得審時度勢。若要往上爬,便不能只有一副面孔。”
徐佳會話中意思。而后又問道:“爹為何讓我留在書房?”
徐老爺從書案上出一疊厚厚的卷子,道:“三姐妹中,你年歲最長。佳佳,明年這個時候,你就該參加科舉了,有些事qíng,早點悉,你便能早些適應。”將卷子遞過去:“這是近些年的科舉試題,你拿去看看。”
徐佳接下,尚在回味方才徐老爺和劉閣老在書房所討論的事qíng。
父倆又說了幾句。
待徐佳走后,徐老爺坐回梨花椅,看著高懸墻上的“清心寡yù”四個大字,呆許久,而后緩緩闔上眼。
哪有人能做到真正的清心寡yù,左不過是不夠大而已。
徐老爺想,如今不能只是為他自己打算了,四個兒的前程,也是時候為其打點一二了。
這廂,劉閣老回去之后,找人去探了馮簡的底,發現徐老爺所說并無欺瞞。晚上吃飯時,同三個兒子jiāo待,以后在朝中見著徐老爺,記得殷勤點。
劉老家三個兒子在朝中任的是虛職,劉老若有心扶持哪怕一個兒子上位,也是沒有問題。無奈他這三個兒子都是廢柴,爛泥扶不上墻。劉閣老只盼著他們平安到老,也就不求他們能夠耀門楣了。
雖然當才能不夠,所幸他三個兒子的生育能力杠杠,大劉生了四個,二劉生了三個,小劉生了五個。其中兩個已經年婚娶。
大劉二劉不喜歡cao閑心,劉閣老說什麼他們就應著。小劉雖和他兩個哥哥一樣廢柴,但他有著qiáng烈的求知yù,然后就問了:“徐老爺不是有名的清流麼,我們討好他作甚?”
劉閣老聽到這話跟聽見笑話一樣,特意夾了魚頭往小劉碗里讓他啃,道:“清流一旦濁起來,比誰都要混。”
因著家中最近發生的事,徐冉找了理由不去東宮寫作業,等到徐老爺又去上朝了,東宮的馬車來接,徐冉只好提著書兜上車了。
等到了東宮,福東海上前伺候,恭敬道:“殿下還在宮中與人議事,許是要半個鐘頭之后才能回。殿下說了,讓徐娘子chūn華殿溫書,等回來了,要檢查徐娘子的功課。”支支吾吾又道:“殿下還說,若是娘子功課做得不好,定是要罰銀子的。”
徐冉郁悶臉,一腳踏chūn華殿,趴在案頭寫作業。
寫完帖經墨義寫周法,火速解決最輕松的堂外題,拿出算學來做,做到一半,便聽得前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和門簾輕晃的聲音。
定是他回來了。
然后徐冉就開始了,佯裝風中凌的小白花,捂著口看著攤開的作業自言自語:“這些堂外題為什麼這麼難,好難好難的,費勁千辛萬苦才解出來。做題做得我都快要窒息了,如果有個人來夸我兩句就好了,最好順帶著再賞點什麼,我肯定就有力繼續做題了。”
說的幾乎泫然泣下。神qíng作,語氣姿勢,jīng準到位。太子本是在簾后站著,想看看是否認真溫書,如今聽這麼一說,定是知道他來了。只得開簾子,走了出來,雙手負背,清朗逸秀,一颯然的錦緞白蟒袍,問:“想要聽人夸你什麼,賞你什麼?”
徐冉裝作驚訝狀,起道:“呀,殿下,你什麼時候來的?”腦中迅速醞釀讓他夸些什麼賞些什麼。
想得正歡呢,抬眸見他角噙著笑,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那雙眼微微瞇起,饒有興趣地正盯著,仿佛隨著等著拆穿。
徐冉一屁又坐回去。
太子上前,“怎麼不說了?”
徐冉怏怏道:“我才不要自取其rǔ。你都看穿了。”
太子一步,彎下腰,湊到耳邊去,“興許孤心qíng好,該夸的夸該賞的賞,說出來總比不說好。”
徐冉想了幾秒,而后扭頭道:“真的?那你現在夸我是天下第一聰明機靈貌與智慧并重的小仙,而且要賞我‘永遠不再扣徐冉銀子’的條款。”
然后就將脖子過去,等著聽他說。
太子出手,直接在腦袋上彈了個栗。
徐冉如今膽大了,下意識就想反擊。手剛到太子的耳朵,想了想,還是將手收了回來。
太子始終彎著腰,眸子一抹淡淡的笑意,著的小臉蛋,問:“怎麼不繼續了,方才你不是還張牙舞爪的麼?”
徐冉垂眼以遮掩眸中的嫌棄,哼,欺負盆友!優秀男朋友的名頭不頒給他了!
他著臉輕輕往臉頰上一蹭。
徐冉子一,咽了咽。學神的撒……他竟然進化到了這種程度……
長得好看又會撒,簡直人神共憤。
徐冉沒出息地想,算了,今年還是給他頒個優秀男朋友的獎吧。
低頭嘟囔道:“額頭栗好痛的,我想揪你耳朵,也是qíng理之中的嘛。”
太子“嗯”一聲。
牽過的手,擱在自己的耳朵上,語氣溫和:“想揪就揪,不要忍著,孤恕你無罪。”說罷就將眼睛閉上。
徐冉愣了愣,手緩緩住他的耳垂,他如玉般的面龐近在咫尺,秀眉承睫,丹含絳,看得人想要上前咬一口。不挑地,就咬。
一點一點,靠近,再靠近。
忽地太子睜開眼,“下手太重。”
徐冉慌忙挪開臉,這才發現自己下手有點重,將他耳朵都揪紅了。
忙地就要上前安chuī一chuī,因為他直起了,所以也就站起來,踮腳手他的耳朵,“殿下,我不是故意的。”說罷鼓腮幫子chuī一chuī。
這一chuī,加上整個子幾乎著他的姿勢,太子心中一,qíng難自,順勢摟住的腰道:“沒關系,你chuīchuī,它就立馬好了。”
徐冉鼓足勁chuī。
的腰很細,太子的手在腰上緩緩游dàng,不敢太過,作細微地讓人無法察覺。
他的聲音里帶著思念之苦:“孤好些天沒見你了。”
“才六天而已。”徐冉chuī氣chuī累了,下一擱,躺他懷里,鼻間是悉的清香。他不熏香,嫌木質香太過沉悶,水生香又太過氣,chūn華殿好幾口白釉瓷缸,盛滿果子,一日一換,風從窗戶進來,果香和廊間盆栽的薄荷香糅合,沾在人上,袍子上,清朗慡凈,最是搭配他高寒倨傲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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