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過來走了這一遭。

對方的拒絕並非意料之外，姬無鹽也不惱，仍笑地打眼瞅他，“尤大人……尤大人當真不聽聽我手中的籌碼？”

“不必。”

小姑娘家家的，心眼子多，說話遮遮掩掩的，行事也不明磊落，尤封心中不喜。他準備轉回屋，小姑娘皮子是真厲害，他見識過的，死的能說活的，活的能說死的，幾句話的功夫將自己忽悠進去也不是不可能，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必理睬。

誰知，轉之際卻聽對方未完的話。

說，“我私心以為，尤大人應該很興趣的才是。畢竟，事關令終大事……”

尤封的腳步倏地頓住，這轉了一半的子，便是如何也轉不過去了，腦子裏有個聲音在衝著自己咆哮，“回去！回去！這丫頭慣會騙人！蠱人心的本事是一等一的！”

那個聲音是理智的，尤封自己也清楚，姬無鹽這種披了狐貍皮的兔子，即便所給的是自己這邊想要的，但既是買賣，自己這邊所要付出的代價定然昂貴無比的。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聽到自己用一種近乎於神遊在外的聲音，緩緩地說道，“姬姑娘，請說話。”

是人便有肋。他的肋就是靈犀，為了這個肋，他選擇為太子辦差聯手暗害一個姑娘，為了這個肋，他如今亦做好了同這個姑娘聯手付出一些代價的打算。

哪怕這個代價，很大。

他請了姬無鹽進屋、落座，上了茶，才起走到門口探頭環顧左右，確定四下無人才準備關門。

姬無鹽見此，遂道，“開著便好。”想了想，又補充道，“席玉會注意的，今日除了尤大人，絕不會有第二個人見到我出現在大理寺之中。”故意給尤封一種錯覺，今日來去自如無人察覺是要歸功於席玉。

尤封依言道好，回到位置坐了，並不急著開口，隻敷衍寒暄著，“有沒有人見著姑娘並非最要的，姑娘就真的不擔心走這一趟被傳染了疫病嗎？這玩意兒……可是會死人的。”

姬無鹽捋著暖手爐中的流蘇，微微垂著的眉眼遮了眼底緒，半晌，才抬眼看去，笑得意味深長，“尤大人這是忘記了……本姑娘府上，可是有一位神醫呢。這病若是連他都束手無策，那陛下所指著的那些，怕是也無能為力了。若真是如此，想來最終我仍然也是逃不掉的。”

神醫？尤封恍然，對了，姬家可不就是坐鎮著一位神醫，據說曾是陳家百年來最最天才的年，消失多年，一朝曝於天下，陳家立刻就派了人來接。隻是，神醫沒接回去，賜婚聖旨倒是送回去一封了，聽說不僅陛下在拉攏，太子也在拉攏，當真是香饃饃。

若非如此，靈犀也不會有這檔子事纏。

尤封多有些遷怒，眼神嘲弄，嗤笑，“對，瞧我，竟然忘了姬姑娘邊能人異士眾多，區區一個疫病，在姬姑娘那邊想必也就是小小風寒的程度吧。”說完，連自己都覺得怪氣的，實在有失風度。

隻是，此事的確是所有麻煩的源頭，縱然是他也做不到心平氣和。

姬無鹽卻似渾然不在意，仍然一邊笑嘻嘻的，一邊低著眉眼捋著暖手爐上的流蘇帶子，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的。

小姑娘的皮相並非傾城之，五單看也非完，偏偏組合在一起，擱在這麽一個人臉上，總覺著有種旁人學不來的雍容氣度。懶洋洋地瞥來，尤封便覺得膛裏都了兩拍——明明隻是一個小姑娘，那眼神間的貴氣卻連打小金尊玉貴的靈犀都比不上。

愣怔間，就聽小姑娘笑道，“尤大人。聽說，江都郡王突然暴斃那日，原是許四娘的休沐之日，是大人點名要求許四娘驗，可是如此？”

這不是什麽。尤封想也沒想，點頭，“的確如此。”

“不知……是何緣故？”

是何緣故？尤封微微一怔，其實說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彼時手下人來稟告，正好太子的人在，那個桑吉的。

下屬問及仵作人選可有要求，尤封當時正搖頭，想著當值的仵作中請個資曆深一些的就好。誰知，那位桑吉的隨口說了句“聽聞許四娘巾幗不讓須眉可當真如此？”，許四娘尤封自然是知道的，驗的水平不說一等一的厲害，卻也輕易不會出錯，便吩咐手下“那便請許四娘過來吧”。

本不覺得是什麽要事，但此刻被人提起，不知怎的，就有些說不出口來。他有些心虛地端起邊茶杯，喝了一口，才語焉不詳著說道，“本同仵作那邊沒什麽往來，認識的人不多，也就知道個許四娘的……至於休沐之事，本倒是不知，下人也沒回報，隻說請來了。”後半句，是真的，他的確不知。

隻是，言辭間的閃爍，也是真的。

姬無鹽一邊著手中暖爐，一邊側看他，笑問，“當真如此？”

尤封倏地一怔，避開了這目。方才低著眉眼打眼看來的樣子，眼角微微勾起，清澈間帶著不自知的魅，可此刻直直看過來的樣子，眼底半分笑意也無，一雙瞳孔又黑又沉，直勾勾地窺伺人心。

仿佛什麽謊言都無所遁形般。

這場短暫的鋒，他首先敗下陣來。隻是，真實的況如何，他仍然不願說，畢竟事涉太子，太子和姬無鹽大概已經是死對頭的關係，而尤封……縱然中立，但在姬無鹽和太子之間選擇，他並不需要猶豫。

在朝為，本就有諸多不由己，這沒什麽好猶豫的，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於是，他擱下手中杯盞，直直回，點頭，“嗯。當真如此。莫不是姑娘懷疑本利用這件事來針對許四娘不？無冤無仇的，本沒理由針對一介婦孺……”

話音落，他看到對方懶洋洋笑道，“哦？沒有理由……若是本姑娘記得沒錯，本姑娘同大人也是無冤無仇，可大人，一樣曾經設伏意圖謀殺。莫不是……本姑娘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