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鈺面無表道:“不必,你出去。”
枝繁微微一愣,福低了子輕聲道:“是。”
水玲瓏是被姐兒的哭聲驚醒的,姐兒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當即委屈得哭了起來,這一哭,把呼呼大睡的哥兒也吵醒了,哥兒子隨和,往常和誰睡他都沒意見,結果,姐兒的負面緒深深影響了他,他也小臉一皺,附和著姐兒嚎啕大哭……紫藤院再次一團。
水玲瓏趕穿了裳,小夏把姐兒抱來,姐兒在懷里吃了足足兩刻鐘的才堪堪止住了眼淚。
但自那后,水玲瓏哪怕是去恭房,姐兒也拽著子不撒手了。
用過早膳,水玲瓏讓枝繁出去了一趟,回來時枝繁的臉不好看了:“大小姐,二夫人昨晚投湖自盡。”
沒有“了”。
水玲瓏的笑容冷凝了一分:“現在況怎麼樣了?”
枝繁如實作答:“昏迷不醒。”
水玲瓏淡淡一笑:“好一招以退為進。”不過這人記仇,尤其上虹要對付的人是諸葛鈺,就更加無法饒恕。
拿起桌上的禮清單,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和鐘媽媽去采買,買完了直接送到湘蘭院,還有這個。”又從屜里取出一張卷好的白紙。
枝繁雙手接過:“是,奴婢知道了。”
湘蘭院,緒哥兒伏在上虹的上泫然大哭:“娘,娘你醒醒啊,你醒醒,行不行?我不和皓哥兒玩了!我也不要留在京城了!我聽你的話,回喀什慶!嗚嗚……你醒醒啊娘……”
喬慧拿出帕子抹了淚,昨天上虹還把緒打得死去活來,瞧瞧,關鍵時刻護在跟前的……是緒!
甄氏了解了事發經過,嚇得不輕,沒想到喀什慶有這種幕,一直以為二爺穩坐族長之位,子孫代代世襲了呢!竟是小鈺啊!不過,上虹的膽子也忒大了,竟然了扼殺王府鴻運的念頭,對付小鈺就對付小鈺唄,何必把大家一塊兒拉下水?不可原諒!哼!
一念至此,甄氏連假惺惺的抹淚作都懶得做了。
流風站在床前,看著哭得差點兒悲痛絕的兒子,手里的休書遲遲……遞不出去!
日暮時分,枝繁和鐘媽媽抬著采買齊全的禮來到了湘蘭院,和水玲瓏畫的卷軸,一并到了流風的手上。
流風客客氣氣地道:“有勞鐘媽媽帶個話,多謝玲瓏了!”
鐘媽媽笑著福了福子:“世子妃非常敬重您,像敬重王爺一樣,您不必言謝!”
流風笑著點頭,喬慧送了鐘媽媽和枝繁出去,他自己則打開用帶系好的卷軸,定睛一看,眼底閃起極強的驚艷!
扭過頭,看向哭累了睡在上虹側的兒子,心里天人戰。
也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是一盞茶的功夫,也仿佛是一個世紀,他終于結束了掙扎,把寬袖里的休書扔到了床上。
翌日,流風和緒給老太君磕了頭,老太君抱著他大哭了一場,雖然十指出總有長短,可這麼多年的母子也不是假的。上虹的事兒瞞了老太君,老太君只是單純地哭自己時日無多,恐怕這是最后一次見小兒子。
流風含淚,帶著依舊“昏迷”的上虹和哭淚人兒的文鳶上了返程的馬車。
于媽媽拉下窗簾,搖頭苦嘆:“小姐呀,這就是命啊,哪怕紫鳶小姐把未婚妻的名額讓給了你,你還是沒能俘獲世子爺的心。”
文鳶撅了撅:“那又怎麼樣?起碼我不用做神使了!”紫鳶那蠢丫頭,寧愿做神使也不要來和諸葛鈺議親!做不族長夫人雖然憾,可總比為神使強多了,是上家的兒,還怕找不到好夫婿麼?
這麼一想,文鳶覺得自己這一趟沒有白來,臉又重新有了燦燦的笑容!
天晴,燥熱。
水玲瓏喝了一杯又一杯酸梅湯,仍是熱得夠嗆。
姐兒和哥兒干脆連肚兜也沒穿了,就那麼溜溜地坐在鋪了涼席的地毯上,姐兒拿起一塊積木:“哥哥,給。”
吐詞非常清晰!
哥兒笑呵呵地拿在手里,爾后對準腳邊的積木猛一頓敲打,姐兒拍手好,“咯咯”笑出了聲。
玩了一會兒,姐兒肚子,自己爬起來,蹣跚地走到水玲瓏旁,又爬到上,開襟便吃起了。
哥兒歪著腦袋,似乎不明白妹妹在做什麼,他斷兩月,已經不記得吃是一件多麼開心的事了,便是水玲瓏把口糧送到他邊,他也是撇過臉。
姐兒吧唧吧唧吸得滿頭大汗,水玲瓏憐地了小臉,問向枝繁:“姐兒上次生病是幾號?”
枝繁忙拉開床頭柜的第三層屜,取出姐兒的病歷本,翻了了翻,道:“六月初四。”
現在是七月十五。
水玲瓏欣地笑了,總算有一個月沒與苦藥為伍的記錄:“湲姐兒好樣的!”
姐兒松開小兒,懵懂地著水玲瓏,半響后,呵呵笑開:“好,好,好……”
“大小姐,姚家二來了!”門外,葉茂恭敬地稟報。
“請去暖閣。”
馮晏穎笑容滿面地走了暖閣,說是暖閣,但放置了幾大盆冰塊,室溫很是涼爽。
馮晏穎穿一件淺藍紗,襯一條素白阮煙羅束腰長,飛仙髻上簪了一對點翠尾釵,配上藍寶石耳環,和皓腕上的羊脂玉鐲子,顯得珠寶氣、端麗非常。印象中那個唯唯諾諾、低調恭謹的二似乎不復存在了,在表弟榮升正三品中書侍郎后,水漲船頭高,在姚家的地位如日中天。
“二來了,快請坐。”水玲瓏微笑著將馮晏穎迎上了鋪著涼席的炕頭,“外邊太大,瞧你臉都曬紅了。枝繁,奉一杯蜂檸檬茶,二喜酸。”
馮晏穎在炕頭坐下,一手搭在二人中間的小幾上,一手拿了帕子汗:“難為你記得如此清楚,倒我寵若驚。”
水玲瓏笑意不變:“承蒙姚老太君厚,我往姚家也曾走得頻繁,大姐又素來與你好,這點簡單的習我都記不住,豈不太沒良心了?”
“噗嗤——”馮晏穎被逗樂,假意嗔了嗔,“你這張巧兒!從前在姚家時我可就見識過了,反正誰也說不過你!”
水玲瓏笑而不語,心卻著實慨,兩年前的馮晏穎是決計開不出這種玩笑的,馮晏穎和董佳琳子類似,都屬于謹小慎微、察言觀的小人,而今董佳琳如何暫且不談,馮晏穎卻越來越像一名在權貴中如魚得水的貴婦了。
枝繁奉上茶蜂檸檬茶,馮晏穎捧起琉璃杯,借著喝茶的空擋細細打量了水玲瓏一番。水玲瓏上穿一件正紅窄袖直襟上,下著一條白底撒花煙羅,青挽了單髻,斜斜墜于腦后,沒有繁復首飾,只一支紫金鑲珍珠孔雀釵,和手腕上一只綠寶石金鐲子。比起出閣前的靈秀清麗,眼下的更多了一分淡雅高貴的婦風韻,卻又不讓人覺得招搖。可盡管不招搖,也自稱一派泰山崩于頂而面不改的淡定沉穩。
馮晏穎的心底以極快的速度閃過一自卑,明明出也沒多高貴,還是庶,為何簡簡單單地便在氣質上將比了下去?
枝繁又從茶水間端來水果,是一盤西瓜和一串葡萄。
水玲瓏掃了一眼,都不大興趣,素手端起裝滿枸杞花茶的青瓷杯,溫聲道:“智哥兒我天天見,知書達理,子健壯,佟哥兒我卻好久沒聽說他的消息了,可也高了?”
馮晏穎的眼底泛起和:“智哥兒常和我提起,說妗妗待是一等一的好,他恨不得住進王府再也不走了呢!”
住著不走,也不知那一下學便往李靖的游樂場跑的孩子是誰?馮晏穎倒是得了姚大夫人真傳,夸大其詞的本事與日俱增。
水玲瓏淺淺一笑:“也是他乖,討人喜歡。”
馮晏穎用袖子掩住,眼底笑意更甚:“佟哥兒大了,兩歲半的孩子能跑能跳,比他哥哥還調皮,快要把我婆婆折騰瘋了。”
水玲瓏附和道:“我記得第一次見佟哥兒只有半歲的樣子,小小的一團,時間過得真快,這都兩歲半了。”
“可不是?你家的寶貝們也一歲多了呀!”馮晏穎頓了頓,眸一掃,驚訝道,“對了,怎麼沒看見弘哥兒和湲姐兒?”
水玲瓏和悅道:“在臥室玩,我怕你有事找我,便沒讓他們過來鬧騰。”
馮晏穎沒再強求,而是眼神一閃,含笑說道:“我今兒是和大嫂一起來的,先去天安居看了老太君,這才來看你。”
諸葛汐也來了?
水玲瓏沒忽略馮晏穎眸子里一閃而過的促狹,笑了笑,又聽得馮晏穎說道:“我找你的確有事兒!”
從荷包里拿出一張折疊的單子,緩緩打開,笑得看不見眼珠:“阿訣大了,早到該親的年紀了,我與他說了幾個好人家的兒,他都一口回絕,起先我還納悶兒他到底怎麼了?后來一細問方知他呀,看上你們家五小姐了!”
水玲瓏不信真的現在才知道,若是連這點兒“供”的能力都沒有,只怕把不住姚霂那樣的男人吧!但一開始不提,估計是覺得阿訣配不上水玲清,后來不提,大概是認為水玲清無法為阿訣向上攀爬的助力,現在……就不知怎麼又同意這門親事了。
水玲瓏拿起單子一看,微微詫異:“二……把董佳侍郎納聘的禮單給我過目做什麼?”又不是秦芳儀,能保住水玲清的婚姻自由還是托了諸葛鈺的福,可嫁娶的事宜著實不到手。
馮晏穎笑得意味深長:“五小姐心里最敬重你這個大姐,禮單自然要先給你過目的,你滿意了,我再拿去尚書府下聘。”
竟是……這麼在意的態度!
水玲瓏挑了挑眉,馮晏穎在意是馮晏穎的事,不手尚書府的禮聘是的事,將單子推到馮晏穎手邊,淡淡笑道:“家母健在,我是出了嫁的兒,這些事項二還是過問我母親的好。”
馮晏穎這回沒再堅持,笑盈盈地將單子折好放回荷包:“既如此,我便改日登門尚書府下聘了。”
二人又寒暄了幾句,馮晏穎起告辭,水玲瓏則孤去往了天安居,外面日頭太毒,怕曬中暑,是以,將哥兒、姐兒留在了紫藤院。
“,那就這麼說定了?”
“嗯,先試試,不行也沒什麼!”
水玲瓏走到老太君的臥房門口,便剛好聽到諸葛汐與老太君在談論定不定什麼的話,腳步一頓,揚起一抹明的笑進了里邊:“,大姐!”
諸葛汐今日穿一件淡金曳地長,外籠一層半明紗,發髻上點綴幾朵鎏金小珠花,右側簪一支彩步搖,步搖頂端墜下流蘇齊耳,與珍珠明月珰相輝映,也與一華麗金相輝映,端的是貴氣天、艷絕風華。
老太君笑瞇瞇地招呼在炕頭坐下,諸葛汐在一旁的杌子上,和悅地打了招呼:“好久不見,你是越發標致了。”
水玲瓏就笑:“再標致也不過大姐,我呢是柳之姿,秋而落,大姐是松柏之質,經霜彌茂!”
“哎喲喲,這張兒可真不得了,平時沒把小鈺欺負得毫無招架之力吧!”諸葛汐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自打有了孩子,冷漠的子開朗了不。
水玲瓏笑得莞爾:“都是他欺負我,難得大姐回趟門子,待會兒可得聽我好生訴訴苦,了解他的十八大罪狀!最好呀,也替我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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