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幽茹是個絕育喪子之后萬念俱灰的人,為了復仇可以不擇手段,但整日像只斗似的拼,不理解也不會。冷幽茹隨手翻了翻賬冊,習慣的話涌上頭,卻在與水玲瓏期許的注視下咽了下去,只淡淡地道:“先過年,鋪子里的事兒年后再談。”
總算沒說,無妨,我有的是私房錢。
水玲瓏恭謹地點頭,和穆華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二人一走,冷幽茹就對岑兒吩咐道:“從我賬上劃出三千兩銀子,另外,夫子的束脩也不走公中了。”
辦年貨、新、發紅包……林林總總加起來是一千多兩,走親戚人往來約莫五百兩,束脩的銀子不多,一月三十五兩,一年也才不到五百兩,剩下的一千兩是要做什麼?岑兒不解地問:“王妃干嘛取這麼多錢出來?”
冷幽茹端起茶杯,靜靜抿了一口,聲輕如絮道:“有用呢。”
很快,岑兒便明白王妃所說的“有用”到底是什麼用了。
東部戰事再起,姚老太爺年事已高,太后不忍父親飽沙場風霜之苦,央云禮下旨召老太爺回京,另擇良將遠赴東部作戰。
郭焱本是第一選擇,奈何三公主舍不得,便在華龍宮抱著云禮的胳膊撒了一頓,征東元帥的頭銜最終落到了諸葛鈺的頭上。
諸葛鈺要東征,諸葛流云也沒閑著,今年是喀什慶二十年免稅期的最后一年,從明年起,朝廷將正式向喀什慶征收賦稅,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云禮下令冊封諸葛流風的長子為世子,長為郡主,并委任諸葛流云為欽差大臣,代替天子喀什慶的百姓,同時,準了安郡王一并歸家探親。
安郡王急得冷汗直冒,歸家,歸家他還有活路?
至于威風凜凜的霸氣二則親自守在博城,監督博城大壩的施工進度。大壩是喀什慶的命脈,決不能出一一毫的岔子。
大年三十,瑞雪紛飛。
天安居,歡聲笑語一片。
大家圍了一圓桌吃年夜飯。較之去年,今年的桌上多了穆華和三個孩子,皓哥兒穿著嶄新的寶藍棉襖和藏青棉,頭發梳得亮,指甲剪得漂亮,整個人干凈清爽了太多,他坐在冷幽茹旁邊,安靜地吃著冷幽茹夾給他的菜:一片黃瓜、兩簇金針菇、三塊土豆、四青菜、五塊……
諸葛流云了皓哥兒的小腦袋,欣一笑:“辛苦你了。”是對冷幽茹說的。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冷幽茹還算給面子,淡淡一笑,道:“沒什麼辛苦不辛苦,相互搭個伴罷了。”
諸葛流云的眸一深,言又止,親自盛了一碗桂圓蓮子羹放到跟前,又和藹地道:“我這次回喀什慶會去問一下族里的老巫醫,或許有方……你還年輕。”
冷幽茹的長睫一,握著筷子的手指出了一點點的白。
皓哥兒左瞅瞅冷幽茹,右看看諸葛流云,不明所以,卻仍皺起了眉頭。
甄氏將冷幽茹和諸葛流云的互盡收眼底,心里不由地微微發酸,王爺不是上茜的麼?怎麼好像又上王妃了?這屋子里的人,一個一個的都比幸福,有家回不得,有丈夫認不得,有兒卻死了……就捧著兒子、兒媳過活,但兒媳卻連一顆蛋也下不下來!
真是窩火!
瞪了瞪喬慧,甄氏不耐煩的目掃過笑哈哈的哥兒和安靜溫的姐兒,越看越覺得堵心。
到婆婆的厭惡,喬慧咬了咬,已經很盡力很盡力了,按照徐媽媽教的法子認真按了位,也定期吃徐媽媽開的藥,但就是懷不上,也急,心急如焚。
另一邊,諸葛鈺和水玲瓏比肩而坐,桌布下,他悄悄拉住的手,一直不松開。
水玲瓏的臉微微泛紅,踩了踩他腳,目掃過眾人,爾后悄聲道:“吃個飯你也拉著,不嫌歪膩?”
諸葛鈺果真放開了的手,然,水玲瓏還沒自在一會會兒,他作惡的魔爪便探了的羅……
啪!
筷子上夾著的藕片掉下,砸到了桌面。
眾人朝看過來,一邊忍著諸葛鈺的惡意挑逗,一邊訕訕笑道:“不好意思,手,沒夾好。”
諸葛鈺一語雙關:“那你得夾了。”
水玲瓏的臉“唰”的一下紅到了耳朵。
穆華看著他們雙對,想起了亡妻,心落寞如雪,不由地又多喝了一杯。
老太君沒察覺到桌上的暗涌,放下筷子,全去逗哥兒和姐兒了。
“哈哈哈哈哈……”
是哥兒止都止不住的笑聲。老太君將糖果放在撅起來的皮子上,腦袋一晃,糖果便掉了下來,哥兒笑得前俯后仰,晶瑩的口水順著角流了下拉,很快便了口水巾。
哥兒四個月出第一顆牙,特流口水,每天都得換掉十幾塊口水巾。
他是屬于自來,誰抱都行,誰逗都樂呵,一桌子人,挨個抱了他,他不僅非常配合,而且從頭到尾笑個不停,大家都非常有就!
與萬人迷的他相比,只要水玲瓏和諸葛鈺的姐兒就沒那麼好的人緣兒了。誰敢抱?一抱這小妮子就得扯著嗓子哭個驚天地。
“媽媽媽媽……”
是姐兒無意識發出的聲音。
老太君驚喜地看向了姐兒:“又會說新的話啦?”
水玲瓏了后睡在榻上蹬著小腳的姐兒,喜道:“好像是的呢,從前沒發過這個音。”
“媽媽媽媽……”姐兒吸著手指,時而愉快地嚷著,屋子里的人全都笑了起來。
娉婷軒,燈火昏黃,董佳琳一人坐在炕頭,地龍燒得極暖,的心卻極冷,自打二夫人被鞭笞,已經足足五月,安郡王再沒踏足的院子。
是當初看錯了人,還是男人本就不可信?
杏兒端來一碗餃子,嘆了口氣,說道:“姨娘,吃碗餃子吧,大過年的,討討吉利。”
董佳琳自嘲一笑:“討了吉利人生就真能吉利嗎?過年的餃子我從一歲起就開始吃,但結果怎麼著?我那麼小便死了爹娘,和哥哥淪為孤兒。后來被族人收留,餃子我依舊年年吃,但結果又怎麼著?他們不把我和哥哥當人看,我們倆差點兒死掉。”
落了兩行熱淚,董佳琳抬手拭去,“不說那麼遠的事兒,就說去年,我也吃了餃子,還咬到包了銅錢的,你當時與我說,‘姨娘,好兆頭哇!您明年一定能和郡王舉案齊眉,為王府添丁!’”
杏兒啞口無言,習俗如此,便照辦了……
董佳琳的淚水再度溢滿了眼眶,卻強撐著不讓其落下,并笑著道:“我也不奢什麼舉案齊眉,為王府添丁了,我只想要一份關心,這也不行!一年就要過了,我白咬到銅錢!”
杏兒聞言也不再,將盤子擱在了茶幾上:“姨娘,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一時墜網,后悔沒聽馮晏穎的勸告,放著好端端的嫡妻不做,非要跑過來與人為妾。
妾是什麼?
那就是男人泄的工、玩賞的寵。天底下有幾個男人真正上自己小妾的?
杏兒搖頭嘆息,都是自找的。
曾經的甜還歷歷在目,著枕頭上他的青仿佛溫如作,但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已經獨守空房五個月了。
五個月,這意味著什麼,沒人比董佳琳更清楚。
安郡王不算一個特別好的男人,至他不睡丫鬟,不逛青樓,他屬于那種一個人好用他便一直用的類型,可一旦他滋生了厭惡,便永遠不會再用。
董佳琳抹了淚,瞟了一眼熱氣騰騰的餃子:“你吃吧,我出去走走。”
杏兒忙站起,扶住胳膊,正道:“姨娘,外邊兒下著大雪呢,您當心凍壞了子,還是留在屋里,奴婢陪您說話解悶吧。”
董佳琳聲線一冷,道:“不必跟著了!”
杏兒一愣,著董佳琳決絕離去的背影,想要挪的步子頓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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