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宮。
德妃握著十一皇子的手,教他練字,十一皇子已經三歲了,個字高了些,口齒清楚了些,五像極了德妃,臉型和小手卻酷似皇帝。
十一皇子揚起白的小臉,懵懂地問道:“母妃,兒臣寫得好不好看?”滿三歲那天,教習嬤嬤就告訴他,以后不能隨意自稱“我”了。
宮里的孩子皆早,七皇子才十歲也已滿口之乎者也、仁義道德了,德妃了兒子的小腦袋,地笑道:“好看!母妃的十一很厲害,小小年紀就能寫這麼好看的字了!”
十一皇子似是不信,放下筆,用嘟嘟的小手捧起德妃含了一分愁容的臉,糯糯地道:“那母妃為什麼還是高興不起來呢?兒臣做什麼,母妃才會高興?”
德妃尷尬得睫羽一陣猛,訕訕一笑:“母妃沒有不高興,母妃是……是……有些思念你父皇了。”
十一皇子似有頓悟,垂眸很認真地思考了片刻,突然揚起笑臉:“兒臣知道了,兒臣會努力背書,下次父皇檢查兒臣功課的時候,兒臣一個字也不錯,然后求父皇來看母妃!”
德妃不知道怎麼跟兒子解釋,只得將錯就錯道:“呃……好,你……用功讀書是對的。”
這時,小德子福著子,眼神四瞟了瞟,德妃會意,喚來嬤嬤抱十一皇子去就寢。
十一皇子給德妃跪安,爾后隨嬤嬤回了房間,但一進屋,十一皇子沒有立刻就寢,而是強打著神,把夫子教的功課拿出來重新溫習了一遍,夫子說,只要讀便好,但他想倒背如流,他要做個很優秀、很優秀的兒子,這樣父皇就會來看母妃了。
“如何?”德妃臉上的慈祥笑容漸漸凝在角,瀲滟的眸子里泛起點點寒。
小安子皺眉一嘆:“已經發第七次襲了,仍是近不了郭焱的!”
德妃的眼眸遽然睜大,不可思議地道:“怎麼會這樣?我們的人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最擅長的就是暗殺,為何連郭焱的都近不了?”
小安子的瞳仁左右一,神越發凝重:“有一路人馬暗中保護郭焱,我們的人無法突破他們的防守。他們似乎對我們的招式和套路非常悉,每次都能將我們的行掐滅在萌芽狀態,可最奇怪的是,他們也不殺我們,否則,以他們的本事,我們的人只怕……早就全軍覆沒了!”
德妃坐在藤椅上,按住腦門,若有所思道:“不讓我們殺郭焱,卻也不殺我們的人……好生奇怪!”
小安子直起子,看了看陷沉思的德妃,深吸一口氣,最終道出了心的猜測:“恕我直言,能對我們的暗衛了如指掌的,除了王爺再無旁人!”
德妃抬頭,眼底閃起濃濃詫異和黯然,似深秋最后一片黏在枝頭的落葉,惶惶然間唯恐不小心隨風而散:“他……為什麼……這麼做?”
小安子據自己打探到的報,結合主觀猜測,說道:“水玲瓏和諸葛鈺大婚當天,郭焱親自到尚書府,拜了水航歌為干爹,之后,郭焱頻繁出鎮北王府,甚至幫著水玲瓏對付過荀世子,也就是說,水玲瓏和郭焱……是一丘之貉!”
德妃騰地站起,厲喝都:“不可能!郭焱是水玲瓏的仇人!郭焱殺了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舅舅、姑姑、侄兒……那麼多親人……”
小安子的眼底閃過一道冷,咬牙切齒道:“在利益面前,那些所謂的海深仇又算得了什麼?郭焱這回把泰氏一族可是往死里在打,誰能保證郭焱不是知曉了水玲瓏的份,想助復國?包括王爺,或許也存了同樣的心思!他因為諾敏給了你多庇佑,就只會給諾敏的兒更多!所以現在,郭焱、水玲瓏、王爺,他們三個已經地團結在了一起!今后漠北皇族的發展再與娘娘你無緣了!”
德妃形一晃,跌坐在了藤椅上……
主院的書房,諸葛流云細細打量著水玲瓏敬獻給他的《觀音佛蓮》,他找了專人鑒定,它的確是真的!
據德妃所言,這幅畫是漠北圣,由德妃的父皇傳給了最鐘的長諾敏公主,后諾敏遭人所害,被迫遠離漠北,《觀音佛蓮》也跟著失去了音訊。這些年,他一直在找《觀音佛蓮》,一方面是想得到長生不老的方,另一方面,是想尋出諾敏的下落。
和諾敏的相識其實巧合,那一年,漠北皇后重病,危在旦夕,諾敏之前被皇族除名,只得悄悄返回漠北,邊還跟了個小孩兒,約莫兩、三歲的樣子。諾敏誤打誤撞見小公主的暗衛殺鈺兒,便出手救了鈺兒。事后,他按圖索驥找到了諾敏,并和有了一段時間的來往,只是突然又離開漠北,并中斷了與他的聯絡,這一斷,就是十幾年。
這幅畫是諾敏的,卻到了水玲瓏的手里,水玲瓏會否就是當年陪在諾敏邊的小孩兒?諾敏的兒?
可不管他怎麼問鈺兒水玲瓏的世,鈺兒都一口咬定不清楚!
“來人!”
“在!”
“查一下世子妃的生母到底是誰。”
“是!”
一道黑影悄然躍出書房,像鬼魅一般,無聲無息,迅速沒迷離的夜中。
諸葛流云將《觀音佛蓮》收好,突然,雙耳一,細碎的腳步聲和衫聲傳腦海,他的眸一深,厲聲道:“誰?”
柳綠嚇了一大跳!手里的托盤差點兒砸落!戰戰兢兢行至門口,聲道:“是奴婢,奴婢給王爺換藥來了。”
自從王妃臥病,換藥的工作便由余伯繼任,而自打柳綠來了主院,這項榮而艱巨的任務就落在了柳綠的頭上。
諸葛流云神稍緩,語氣依舊冰冷,卻了一嚴厲:“進來。”
柳綠悄然松了口氣,自問膽兒,在王爺跟前卻總有一種不過氣來的錯覺,像一座冰山住了脊背,也像一繩索勒了脖子,不過幾步的距離,寒冬夜晚,竟走出了一冷汗。
跪在諸葛流云邊,將他的撂起,揭開紗布,取下原先的膏藥,擰了帕子洗,爾后換上新的,做這些時的余瞟了瞟諸葛流云有著一排牙印的右手,心中暗嘆,后悔,真后悔!不該咬他手的,應該咬他脖子,咬死他!
磨磨蹭蹭地換完藥,柳綠沒有離開的意思。
諸葛流云翻開一本典籍,不拿眼瞧,只仿佛漫不經心地道:“有什麼事就直說,想要什麼也別兜圈子。”
柳綠覺著王爺雖然犯賤,但也不是沒有優點,比如,他很大方!王爺送給爹的藥和補品,人參鹿茸燕之類的,連老夫人看了都眼紅。
回王府之前,老夫人和促膝長談,婉轉地表達了接下來的戰略策略和中心思想,大致是——你好生討王爺歡心,努力說服王爺救水沉香出冷宮,你老子娘和弟弟我替你全權照顧,如若不然,這種“照顧”也能衍生另一層意思。
但柳綠不是尋常丫鬟,骨子里的奴較,忠于主子不及忠于自己,是以,對這件事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威脅這種東西,一旦上了癮,有一便有二,有二則有三,老夫人這回只求助水沉香出冷宮,下次保不準會要挾助水沉香奪回兒子,而更遙遠的將來……越發不好說了!
反正是求王爺辦事,倒不如釜底薪,永絕后患!
柳綠給諸葛流云磕了頭,凝眸道:“求王爺……把奴婢的家人接出尚書府!隨便放哪個王府名下的莊子里就行!”退一萬步說,助廢妃出冷宮,和弄家人出尚書府完全不是一個戰斗級別的任務,王爺做前一件事艱難,做后一件事簡單,是傻子才不選對自己最有利又最容易求的!
諸葛流云冷沉的目落在頭頂,像在審視,又像單純的觀賞。
柳綠的后背冒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生怕王爺會拒絕的請求。
半響后,諸葛流云淡淡喚道:“余忠!”
余伯在門外應道:“奴才知道怎麼做了。”
柳綠心頭一喜,這是……答應了?!
但很快,柳綠的眸暗了下來,有代價的吧……
諸葛流云探出手,上致的臉,冰涼而磨礪的令柳綠猛地打了個哆嗦,能清晰覺到他指腹的薄繭,一寸一寸細繪著的眼,輕繾綣。
“回吧,我歇息了。”
就在柳綠以為諸葛流云這次真的要寵幸時,諸葛流云忽而回手,淡淡地下了命令。
柳綠松了口氣。
十一月逐漸步下旬,京城迎來了第一場飛雪,紛紛揚揚,忽聚忽散,一夜景,屋檐懸了冰凌,積雪落了滿地,端的是裝素裹、分外妖嬈。
水玲瓏穿上一件湛藍素絨短襖、一條白底撒花煙羅,腰間掛著一塊和田白玉玉佩,墜下三寸長的紅穗子,顯得喜慶大氣。頭上挽著瑤臺髻,左邊簪一支藍寶石金釵,并一對迷你珍珠釵,釵沒發髻,只看得到圓潤澤的珍珠,像繁星閃在夜幕,瀲滟人。
天安居,喬媽媽正在向老太君稟報府里的賬目和大小適宜,都與過年和安郡王的親事有關,是以,老太君聽得兩眼放。
“……筵席的菜式您要是沒什麼意見奴婢就定下了,又是過年又是大婚,各個院子裝扮得喜慶些才好,上回采買的年畫和對聯不夠,奴婢打算再上街一趟……府西久不住人,缺打理,恐婚慶當天賓客眾多會有人逛過去,所以奴婢請了工匠和花匠,這幾日便將府西整理一番……”喬媽媽一樁樁、一件件事無巨細地說給了老太君聽。
都是為兒孫們好的,老太君自然沒一個“不”字,要說這種婆婆媳婦兒們都是頂喜歡的,從不拿架子,也不把大權掌在手里,你向匯報,耐心聽著;不向匯報,也沒什麼怨言。便是在喀什慶,嫡夫人和相得也頗為融洽。
喬媽媽言罷,垂首而立,等待老太君的指示。
老太君拿起一顆玉米糖塞進里,了一段時間的甜,諸葛鈺昨晚終于解除了的“警報”,準許每日吃一塊甜糕和三顆糖,樂壞了,喜滋滋地吃完,端起溫水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心舒暢得不得了,這才笑瞇瞇地道:“你幫著王妃掌家多年,你的安排肯定都是好的,且放心辦吧!”
這話用,喬媽媽臉上的笑容真摯了幾分:“多謝老太君賞識。”
水玲瓏打了簾子進屋時,正好聽到二人的對話,拍了拍坎肩兒上的雪花,眉眼含笑地道:“喬媽媽在呢!我母妃的子可好些了?天寒地凍的,屋子里的炭燒起來了沒?”
喬媽媽朝水玲瓏福行禮,不卑不道:“王妃有了些許好轉,就是仍吹不得風,王妃不喜燒炭,說覺著悶,就煨了幾個暖手爐放被子里。”
“往年也如此嗎?”水玲瓏問。
往年有王爺陪著,自然不必如此。喬媽媽的眼底掠過一黯然,道:“今年才這樣,大抵和生病有關。”
水玲瓏不再糾結這個話題,坐在了老太君的炕頭,笑著喚道:“。”
“外邊兒冷吧?”老太君著凍得通紅的臉,關切地問。
水玲瓏眨著亮晶晶的眸子道:“剛開始冷,走著走著便出了一汗。”
喬媽媽打趣著道:“年輕人就是好,子朗!”
“這話不假!”老太君笑著說完,看向盤子里的玉米糖,想吃,但今天的指標已經用完了,于是砸了砸,把糖剝開喂進了水玲瓏里,“唉!你替我嘗嘗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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