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寢室裡，是一片駭人景象。

形碩的永明帝，被捆縛住手腳，裡被塞了一團布，像一頭待宰的牛，狼狽不堪地蜷在龍榻上。

龍榻邊，三個侍被割破嚨，鮮流了一地，面孔青黑，首已經涼了。蔣公公和馬公公，一個被砍傷了膛，一個被砍了一條，已疼暈了過去。

站在龍榻邊的青年男子，英俊的臉孔上濺了幾滴痕，潔白的素上更是痕。平日隨和近乎謙卑的俊臉，此時閃著瘋狂得意的笑，手中竟有一把長劍，抵著永明帝的脖子。

此人，正是潁川王世子。

六個高矮形貌不一的子，站在龍榻一旁。或神驚惶，或滿目憎恨，或咬牙切齒，一個個幾近癲狂。

定國公父子二人踹門衝進寢室的剎那，潁川王世子怒喝出聲：“都停下！誰敢靠近一步，我立刻殺了這昏君！”

定國公瞬間停下腳步，一雙眼閃出憤怒洶湧的火焰，咬牙怒喝：“潁川王世子！竟然是你！”

定國公世子也隨之停下腳步，面沉凝至極。

這一場叛，來得實在太過突然。

太子心疾發作離世，眾臣皆十分悲慟。永明帝如被了全筋骨一般，只在太子靈堂裡出現過一回，就傷心得暈厥過去。馬公公蔣公公等人扶著天子回寢室歇下。其余眾臣都在靈堂裡跪靈。

誰也沒想到，太子才合眼三日，骨還沒安葬，宮中就起了叛。

衛本是天子親兵，拱衛皇宮。三萬衛，有大半在軍營，宮中兵力有一萬人。然而，叛就是從衛而起。也因此，愈發令人猝不及防震驚不已。

有能耐發叛的，非慕容堯慕容慎父子莫屬！

更令人震驚的，是潁川王世子竟也參與叛。看這架勢，還是主謀之一。

潁川王世子扯角，笑的得意極了：“想不到吧！正是本世子！”

“這是徐家天下，本世子是徐家兒孫，這個昏君不配為天子。本世子取而代之，有何不可！”

“你們父子兩個，都退出去。等我這昏君寫了退位詔書，坐了龍椅，你們再來拜見新皇帝。現在當做什麼都沒看見，出去！”

定國公憤怒難當，長發胡須幾乎要炸開：“你這個逆賊！竟要弒~君謀反。我馮平今日豁出一條命，也要殺了你。”

話音剛落，龍榻上就傳來一悶哼。

潁川王世子長劍一揮，永明帝的龍袍被削了一片，隨之飛起的，還有一片。

永明帝口中被破布堵住，慘呼聲被堵在了嚨裡，疼得額上冒出汗珠，龍目中淚水飆湧。

“滾出去！”潁川王世子獰笑一聲：“不然，下一劍我就割了昏君嚨。馮平，你不是自詡大晉第一忠臣良將嗎？莫非你要死你忠心的天子？”

定國公面鐵青，眼中火焰似要化為實質，將潁川王世子千刀萬剮：“眾藩王世子中，皇上待你最為寬厚。讓你在宗人府裡任職，任由你出宮廷。你不知恩，竟生出謀逆叛之心，簡直不配為人！”

潁川王世子扯角，英俊的臉孔一派猙獰：“我不配為人？哈哈！真正不配為人的是他！”

“我獻媳婦給他生子，他卻坐視皇后害死了陳氏。之後，對我不聞不問。我忍辱負重，再次進宮獻，卑躬屈膝諂示好。其實，我早就想殺了他。等了這麼久，才等來真正的良機！”

“這大晉龍椅，我徐翊為何坐不得！”

潁川王世子忽然又揮了一劍。永明帝又是一聲悶悶的慘呼，被削了第二塊皮。

定國公憤怒得握拳頭，眼睛幾乎要瞪出眼眶。

龍榻上的永明帝，拚力抬頭，衝著定國公的方向嗚嗚兩聲。

快救朕！

定國公世子手拉住父親的胳膊，低聲道：“父親，先別衝，我們退出去再商議對策。”

定國公狠狠瞪了囂張的潁川王世子一眼，轉退了出去。

定國公世子隨其後。

“關門！”潁川王世子的聲音傳來。

定國公世子隻得將厚重的門關上。

在門外的幾個年邁臣子，皆一臉驚恐。剛才門大開，潁川王世子的怒喊聲都傳了出來。他們是文臣，又一把年歲了，被駭得不敢彈。

此時見定國公父子出來了，幾位重臣立刻圍攏過來：“定國公，皇上現在如何了？有沒有大礙？”

定國公目中閃著怒火，握著右拳猛然一揮，重重砸在一旁的廊柱上。廊柱震了一震：“是潁川王世子，猝起發難，殺了皇上邊的三個侍。蔣公公馬公公也都了傷。”

“皇上被捆縛住手腳，躺在龍榻上。那個逆賊，手中拿著長劍。”

定國公世子低聲接過話茬：“逆賊以皇上命相挾，父親和我退出來。皇上被接連刺了兩劍，皮都削了兩塊。我們不得不退。”

蘇掌院倒幾口涼氣，晃了晃，差點摔倒。

周尚書一把扶住蘇掌院：“蘇掌院撐住！現在不是昏倒的時候，快些商議對策，救回皇上。”

蘇掌院老淚縱橫，淒然哭喊：“老天開眼，降一道雷劈死逆賊吧！”

可惜，老天並未開眼，倒是遠的火又盛了。喊殺聲慘呼聲也越來越近。

吏部尚書面難看，低聲道：“一個潁川王世子，本沒能耐發這麼一場叛。真正叛的逆賊，另有其人！”

眾臣一同轉頭，看向刑部尚書紀尚書。

年近六旬個頭不高一把白須的紀尚書，臉比眾人更難看。他執掌刑部獄，很清楚謀逆叛是誅滅九族的重罪。

他的孫紀雲舒嫁進了慕容家。現在慕容堯父子領兵叛，一旦叛平息，慕容家將被滅族。紀家是慕容家的姻親，也在被誅滅之列。

他只是想讓孫嫁將門，有一個好夫婿。他這個祖父有什麼錯？為什麼攤上了這等滅族大禍？

現在悔斷腸子也沒用了。

紀尚書頹然地走了幾步，到天子寢室門外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