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隋有一招從不示人的過人本事。
他耳力超卓,能聽見數十米外的細微靜。憑著這份能耐,這十幾年來他屢屢在困境中逃。
進了道後,他一邊和王通說話,一邊豎長耳朵,並未放松警惕。
這個道出口,被巨石堵著,只出一條掌大的隙。巨石外就是淙淙泉水。
此時約莫是四更天,正是萬籟俱寂之時。
可這泉水聲中,卻摻雜了幾聲尖銳的鳥鳴,還有幾個絕不該出現的呼吸聲。
“別!”周隋將聲音得極低:“外面有人。”
王通一驚,卻未多問。打了一天半夜的仗,又在道裡逃了近一個時辰,著實疲累。他就這麼慢慢坐下來,將靠在土壁上。
周隋面無表,也慢慢坐了下來,腦子轉得飛快。
不對勁。
從一開始就不對勁。
回想當日從王通家中出來,立刻就遇到了埋伏。來人顯然很清楚他們的份來路,下手狠辣,半點不留。
青龍寨藏在深山裡,數年來從未被發現蹤跡。這一回,朝廷軍隊卻直奔而來,準無誤的到了青龍寨的位置。一開始他以為青龍寨裡出了鬼,可這一個月來,本沒人悄悄逃出寨子。
膠東軍來青龍山,在理之中。朝廷派來的士兵,是真正的銳。那個為首的年輕英武男子,顯然是將門子弟,份不凡。這樣的人,怎麼會特意偏遠的平原郡剿匪?
還有,這一道極其蔽。當年挖道的那幾個人,都被他暗中殺了。這世上,知道道口出口的人,只有他自己。
現在為何有人守在道出口,等著他自投羅網?
一樁一樁,一件一件,都著詭異。
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巨手,在不聲中張牙舞爪,要將他撕碎。
到底是誰,這麼想要他的命?
是徐靖,還是那個慕容慎?
鬼使神差的,周隋的腦海中閃過一張麗的臉龐。當日驚鴻一瞥,竟深深烙印進了他心裡,無法忘懷。
對他來說,這也是極為新鮮的事。他從十二歲開葷,睡過的人多如牛。還從未有誰,讓他這般惦記。
等老子逃出去,乾出一番事業了,再去將搶過來。
現在逃命要,無暇多想人。周隋腦子迅速轉,想著安然逃出去的辦法。
要出道,就得搬開巨石。這樣的靜,絕瞞不過守在外面的幾個人。他和王通手裡都只有一把短短的匕首,萬一外面的人手裡有弓箭,就夠他們兩個喝一壺的。
所以,只能等。等外面這些人耐不住先離去,他們再逃出去。
周隋出手,在王通的胳膊上慢慢寫了一個等字。
王通無聲點點頭。
……
泉水外數米,一共有五個人。
這五個人,都是十幾歲到二十歲的年郎。其中一個,個頭頗高,目如炬,正是奉徐靖之命悄悄而來的徐三。
徐三當日領了幾十個親兵來了青龍山,按著地圖裡標注的大概方位仔細搜索。山中泉水頗多,這個位置標注的模糊不清,他們一共尋到了五可疑的地方。親兵們便分了五撥,每一撥十個人。
他們的上各自帶了焰火,只要有異,立刻就會將焰火放出去,其余幾組人會循著焰火趕過來。
青龍寨被攻破的這一夜,徐三謹記主子吩咐,牢牢守在泉水外。只要有人冒出來,本不可能逃。
徐三一邊等,一邊不時抬眼看天空。
這麼一直等到了天明,也沒等來焰火信號。
太升了起來,守了一夜的親兵們去睡覺,又換了五個繼續守著。
徐三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被醒了。
“青龍寨那邊,打了大勝仗。”前來送信的親兵一臉雀躍:“寨子裡的土匪被殺了大半,也有一些逃竄出了寨子。衛軍膠東軍現在派了兵,滿山地追擊土匪。”
徐三卻皺了眉頭。
主子特意囑咐過,他們悄悄來青龍山抓人,絕不能被慕容校尉察覺。現在衛軍膠東軍滿山追人,他們這幾十個人,只怕很快就要出蹤跡。
是立刻撤走,還是繼續守著抓人?
權衡片刻後,徐三低聲下令:“讓大家夥都將皮繃了,警醒些。遇到朝廷兵,也別慌。就說我們是奉主子之命前來相助大軍殺敵。”
……
終於平了青龍寨!
廝殺了一天一夜的李驍,刀鋒都被砍卷了,滿鮮,大半都是土匪的。自己也了一些輕傷。
李驥也沒好到哪兒去,同樣汙滿,張口下令:“立刻搜寨子,一定要找出周隋和王通。”
然後轉頭對李驍說道:“仗打完了,你立刻去尋軍醫,敷藥療傷。”
李驍渾不在乎地說道:“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
李驥一腳踢過去,李驍隻得老老實實去療傷。
青龍寨裡首遍地,鮮浸了腳下的土地,到都是一片紅。
李驍裹好傷,又去尋兄長。
慕容慎也在。
慕容慎打了大勝仗,心卻並不妙,沉著一張臉,目中燃著怒焰。
李驍一直看慕容慎不太順眼,故意上前笑道:“此次多虧慕容校尉帶了十幾個工匠來,造出了最新的投石機,才攻破了青龍寨。立下此等大功,慕容校尉應該高興才對,怎麼還沉著臉?”
明知故問。周隋不見蹤影,投敵的王通也跑了。這算什麼大勝仗?
李驥瞪李驍一眼,咳嗽一聲道:“慕容校尉放心,青龍寨已經被打下來了。接下來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將周隋王通找出來。”
周隋王通沒找到,裝死躲在戴有余首下的三當家劉安被找到了。
李驍要上前一刀斬了劉安。
劉安面如土,自知難逃一死,倒也沒求饒,閉上眼等死。
“且慢!”慕容慎沉聲道:“劉安,我問你,青龍寨裡有沒有逃生的道?”
劉安乾脆利落地答道:“有,不過,只有大當家知道道的口出口。你就是把我活刮了,我也不知道道在哪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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