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西下的陸航學院,有一種獨特的曠遠而寧靜的魅力。
一輛掛有學院特牌的車從遠疾馳而來,引擎全速運轉時發出的低沉吼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車停在了大門前,警衛認出車和人,敬了個禮,打開門。
車子開進學院,徑直停在了行政樓下的一片空地上,陸中軍從車里下來,邁開長朝樓上走去,上了三樓,來到一間辦公室,扣了扣門,也不等里頭有回聲就推了進去。
“田主任,找我什麼事?”陸中軍開口就問。
田主任還沒下班,正埋頭于一堆文件里,抬頭見陸中軍來了,招手讓他進來坐,自己低頭繼續寫著剛才沒寫完的東西。
陸中軍沒進來。
“站著干什麼?進來坐啊!”
田主任又招呼了一聲。
“田主任你什麼話不能在電話里講,非要我回來?有事直接說事,別跟個娘們一樣磨磨唧唧!我很忙,等下就要回去!”
陸中軍顯得有點不耐煩。一張英俊臉龐略微消瘦,顯得下頦的棱角更是分明。
“說什麼呢?越來越不像話了!給我進來!”
田主任丟下筆。
陸中軍依然在門口不。
田主任只好站了起來,走到陸中軍面前,說道:“明天放你三天假!晚上你不用回基地了!”
“不行!”陸中軍立刻拒絕,眼睛都沒眨一下,“我那邊很忙,正帶著學員進行空中科目訓練,晚上有夜飛,必須回去。我也不需要假期!”
“嘿,跟我較勁是吧?你鐵打的啊?不要休息?先是半個月的連軸試飛,現在又是半個月從早到晚的空中科目訓練。你的了,那些跟你的人也不了了!明天起你必須給我放假,不準你回去了!我已經安排了人接手你的事了!”
陸中軍皺眉看著他。
“看什麼看?”田主任頓了下,放緩了聲調。
“陸中軍,知道我為什麼放你假嗎?第一,你太拼了。拼固然必要,這種神也是值得嘉許的,但是革命本錢,什麼都講究個適可而止,你也需要休息放松。第二,你給我回去看一下你們家老頭子。他前些天住院了。你怎麼當人兒子的?還有沒有點孝道之心?”
陸中軍沉默不語。
“還想什麼想呢?兒子看老子也有困難啊?就這樣!明天放你假,給我回去看一下。順便幫我帶句問候。就這樣。你走吧!”
田主任說完坐了回去,繼續批著自己剛才的文件。
陸中軍停在原地。
“還杵著當柱子?沒聽見我的話?”田主任突然吼了一聲。
陸中軍轉走了。
……
被下屬私下稱為老頭子的陸中軍父親陸建林五十多,肝臟一直不大好。前些時候就有點不舒服,頂著不去看,上周突然暈倒被送進醫院,醫生一檢查就要求住院。
這已經是住院的第七天了。
安國強提著些水果來探,來到特殊病房,向守在外頭的護士報上份,護士讓他在外頭稍等,進去問了聲,就面帶微笑地出來請他進去。
安國強道了聲謝,進了特殊護理病房。
病房墻壁雪白,空間很大,里頭布置的十分舒適,床頭柜上有一個花瓶,瓶里了一束潔白的馬蹄蓮。
陸老頭子穿著病號服,頭發花白,面容清癯,看得出來,年輕時應該是個男子。即便住著院,一雙眼睛也依然十分有神。只是臉還是不大好看。但比起前些天,已經好了不。見安國強進來了,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安國強急忙上前扶住,讓他躺著就好。
陸老頭子說已經躺了好些天,膩了,想起來坐坐。
安國強便扶著他從病床上下來,讓他坐到了一張椅子上,自己也坐到了邊上。
老頭子見他目落到床頭柜上的那束馬蹄蓮上,目里便帶出慈祥笑意,解釋道:“我家小琳給我買的。知道我住院了,特意從學校請假趕過來。我回去了,不用耽誤功課。”
安國強陪著他說說了幾句閑話,問他況,又聊了幾句工作的事。陸老頭子目落到他臉上,神忽然轉為嚴肅。
“國強,我聽說你已經向部里提了轉業申請?為什麼?”
安國強今天過來,除了探病,也是想順便做做老頭子思想工作,免得到了最后又卡在了他這一關。聽他問,便解釋了一番,最后說道:“實話說,在您手下干了這麼些年,我也不想走。離開就是從頭再來,不容易。但我考慮再三,最后還是決定提上去。實在是這些年,我虧欠我妻子、孩子還有家里老母親太多了。我沒什麼雄心大志,現在只想趁著還有機會彌補,盡量多地照顧他們。我知道您一直對我寄予厚,也栽培良多。這次做出這樣的決定,希您不要失,更希您能理解我的決定。”
安國強來之前,已經做好了被老頭子教訓的準備,心里打定主意,任他怎麼說甚至是罵,自己一口咬定就是了。陸建林脾氣急,這一點誰都知道。
令他到意外的是,老頭這次竟然出乎意料地沉默。視線落到窗外停在一棵大樹枝干上不住跳來跳去的一只小鳥,出神了起來,仿佛陷什麼往事回憶。
安國強不敢打斷他思緒,在邊上一直保持著靜默。
片刻后,老頭子終于自己回過神來,轉頭嘆了口氣,說道:“本來我是不會放你走的。培養一個忠誠事業又有能力的骨干不容易。但是你說的也有道理。我不能拿大帽子你,強行阻攔你離開。家庭對人的一輩子確實也很重要。我批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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