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夏初嵐沒想到這麼多人都聽見了, 打量顧行簡的表。人生中第一次表白, 被這麼多人旁聽,不知道相爺會不會覺得很窘迫。
顧行簡有些惱怒。一旦他面無表, 就是發火的徵兆。顧居敬連忙藉口有事,大步走出屋子, 南伯他們灰溜溜地跟在後面,幾乎都逃走了。等人走乾淨以後, 顧行簡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自己的手。小小的手只能包著他的半邊手掌,卻那麼有力。
他勾起角,就任由握著,哪怕什麼都不做, 就這樣也很好。
他知道在他們這段關係裡,一直是比較勇敢。在他沒有表明份以前, 努力想要靠近他, 沒有因為他是布平民而輕視他。應該是第一個,沒有衝著顧行簡這個份,而喜歡他的子。
然而等他表明份以後,非但沒有高興, 反而逃走了。他思來想去,應該是吳志遠的原因,今日便把話說明白。不期冀能全部諒解,至不要變兩個人之間的隔閡。
沒想到這麼爽快就答應了, 沒有半點扭。他現在的確很想把擁懷中,可是右手吊著,完全沒辦法。
夏初嵐仰頭看他,從眉,鼻樑到兩片,都那麼好看。還是不敢相信這樣一個人,居然就屬於了。權傾朝野的宰相,才冠當世的顧行簡,從來沒有想過會跟這個人有關係。他喜歡什麼呢?其實也沒有多好。
「您會不會之後就反悔了?」小聲問道。
顧行簡忍不住笑:「傻丫頭,我不會。」
很久以來,他就像個坐在枯井裡的人,周圍都是晦暗的,不見天日。而像一樣,燦爛明,芒無意間照到了枯井的底端,照在了他的上。他明,便迫不及待汲取這縷縷的亮,如同中了毒一樣。
其實那日他去找說清楚的時候,心裡便有一衝。但那時候他還十分猶豫,覺得自己這個歲數,讓姑娘跟他在一起,太自私了。怕家裡人不會同意把孩嫁給他。
現在何嘗不是還有這些顧慮?只是離開臨安,他再也見不到,總覺得邊了些什麼。再聽到子鳴要跟夏家議親,他更坐不住了。子鳴的事他知道,捨不得騙,更捨不得嫁給別人。
所以他先讓小黃門放話出去,看看是如何反應的。只要來了,那麼他就有八把握,一擊即中,把牢牢地抓在手心裡了。
後面再有什麼困難,便一一克服吧。總不會比朝堂上那些事更難了。
南伯端著茶水進來,撞見兩個人靠得很近,馬上想轉走出去。夏初嵐已經看見他了,連忙退後了一些。顧行簡淡淡道:「南伯,把茶水放下吧。」
南伯又回來,放下茶水,認真地說道:「我怕您跟姑娘說話口……這回真的沒有聽。」
夏初嵐忍不住笑,順勢坐在桌子旁邊,問道:「南伯,二爺和衍兒呢?」
「二爺說一夜未歸,先回府去了。小公子纏著崇明玩呢。」南伯笑著回道,「您別跟我客氣,一定要多坐一會兒。要不中午留下來用飯吧?二爺找的那個廚娘手藝很不錯的。」
顧行簡在旁邊輕咳一聲,南伯連忙噤聲,然後退出去了。
顧行簡不想把人太了,坐回書桌後面,隨口問道:「你三叔也到都城了?」
夏初嵐點頭道:「跟我同時到的。三叔還想來謝謝您,怕自己份太低見不到,就作罷了。」
顧行簡想了想:「改日我去拜訪三叔,順便說說我們的事。」
夏初嵐的臉一下漲紅,又忽然想到,他就這麼出現在三叔面前,一定會把三叔嚇壞的吧?原先覺得跟他在一起沒什麼希,因此沒有跟家裡人提過隻言片語。對於夏家人來說,顧行簡實在是太遙不可及了。
「三叔他不知道我們的事,等我找個機會先跟他說一些,免得嚇到了。我的事,您家裡人知道嗎?」夏初嵐只見過顧二爺和秦蘿,都是很好的人。不知道顧行簡家裡還有什麼人,好不好相。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但以後不能不想了。
顧行簡的目冷了幾分:「我會跟他們說的。」說完他又覺得自己的口氣可能太強了,緩和了些,「我跟顧家不在一起,你不必擔心。」
他其實有點不知道怎麼跟孩兒相。這麼多年獨自一人習慣了,也不知道怎麼對孩兒好。以前張詠家的小兒洗三,也邀他去了。他看到小小的娃娃被張詠小心地抱著,真是捧著怕摔了,含著怕化了。他現在也有這種覺。任他聰明絕頂,對什麼事都遊刃有餘,唯獨這件事,覺得毫無頭緒。
夏初嵐看到他好像不太願意提顧家的事,便換了個話題:「您是因為我,才提拔三叔的嗎?還有衍兒考太學,也是您幫忙的嗎?」
顧行簡擺了下手:「我翻過三叔的藉,還有他寫的奏狀,確實是個有才華的人。至於衍兒,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補試我是無權干預的。」時策那道題,他只是跟夏衍提過,並沒有說得很清楚,更不會料到那日考試的時候,會正好考到這題。聽夏衍回答得頭頭是道,想必是下過工夫了。
國子監祭酒可是多年沒給人的時策打上品了。據說上午答的筆試也很有意思,糊名之後給幾個員看,看他寫字和答題的思路,以為是哪個科舉落榜到國子監重修的試子。有的覺得應該上品,有的覺得是中品。拆了名字之後,知道是夏衍,都覺得十二歲的孩子答這樣已經了不得,國子監一致通過錄他為正式的太學生。
這件事在國子監所屬的幾個國學都已經傳開了。夏衍以十二歲稚齡被錄為太學生,是史無前例的。他如今在國子監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這時,崇明在外面說道:「相爺,大理寺丞求見。」
大理寺丞!夏初嵐只覺得這些人原本自己一輩子也接不到,立刻站起來道:「您先忙,我到旁邊去。」說著就走向便門。
顧行簡才反應過來這便門通到隔壁的敞軒,吳均還在那裡整理文書。他心裡閃過一不適,本想回來,但大理寺丞已經進來了。
寺丞拜道:「相爺,本不該在您養傷的期間打擾您,可金國和樞府的那兩個細打死不肯招出同黨。請您示下,該如何理這兩個人?」
顧行簡淡淡道:「既然打死都不肯說,便全他們為國捐軀吧。」
大理寺丞渾打了個激靈,這便是要讓他們死了?他看了眼顧行簡冷峻的面容,宰相明明是主和派之首,表面上對金國十分友好。私下裡對金國的細卻一點都不手。只有見過他這麼狠戾的一面,才會對這位當朝宰相生出一種來自骨子裡的敬畏。
寺丞是宰相在大理寺的眼線,可他知道眼線絕不止自己這一個,還有別的人藏匿其中,可能只是個不起眼的書吏,他們之間相互制衡。所以任何一方有什麼作,宰相馬上就會知道,然後毫不留地除去。各省部司皆是如此,之前吳志遠便是這樣完蛋的。所以整個中樞被宰相牢牢地控制在手中,任誰都撼不了他的地位。
這個人便是如此可怕,如此鐵手腕。跟外表的儒雅一點都不相符。
「你們跟皇城司再把城中所有的金國人還有他們的家眷排查一遍,現在前線戰況不明,別再出現有人趁盜取機的事。告訴四方館的主事一聲,約束好館的人,否則他就別當了。」
大理寺丞額上出了汗,應道:「是,下明白。」
……
夏初嵐走到隔壁的敞軒,才發現這裡有個人。一個穿著布衫很年輕的男子,正在整理案上的文書。本來要退出去,吳均已經看見,道:「小兄弟,你是新來的嗎?」
他是個書呆子,見夏初嵐穿著男裝,就以為是個男子,沒看出來是孩。
「我走錯了。」夏初嵐低聲道。
吳均見生得白淨漂亮,心生憐惜,連忙過來拉住,好心提醒:「這裡是相府,規矩森嚴,你可不能走的。」
夏初嵐掙開他的手:「仁兄請自重。」
「你怎麼扭扭,像個孩子一樣。」吳均好笑道,「好,我不你就是了。他們要你來做什麼?」看起來白白的,也不像能吃苦。
「我來探相爺的病,並不是來相府當下人的。你做事吧。」夏初嵐說完,便轉走出了敞軒。
吳均覺得小小年紀,脾氣倒大,好玩的。但能跟相爺認識的,想必是哪個顯貴之家的公子,他也就沒管,低頭繼續整理文書了。
顧行簡跟大理寺丞說完事,便親自走到敞軒這邊來,看到吳均在乖乖地整理文書,鬆了口氣,問道:「剛剛有人來過麼?」
吳均沒想到顧行簡親自過來,連忙起行禮道:「剛剛有一個小公子來過,但進來就走了。想必覺得這裡悶,到院子裡去玩了。」
顧行簡點了下頭,也出去了。
吳均暗想,那個小公子到底是什麼來頭?看相爺十分關心的模樣。他來了快一個月了,還沒見相爺主找過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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