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尚往來？”

一愣之後，老夫人便要跳腳，指著上楚的方向回頭向王嬤嬤確認，“他說的是禮尚往來吧？是吧？他聲那麽高，老太婆但凡還沒聾，都聽得到！”

王嬤嬤手疾眼快抓著看起來像是隨時想要衝過去揪楚公子耳朵的老夫人，“嗬嗬”地訕笑，“是呢是呢，您沒聽錯……如今這年輕人們就是這樣說話的，沒有咱們那時候有規矩。回頭您逮著機會教訓教訓他，咱們公子最聽您的話了……如今卻不能出去。”

“為何不能出去？”

“啊喲，您這要是一出去，不就暴了咱們在這兒聽的事了嗎？小姑娘家麵皮子薄害了……”

老夫人“啊”地一聲，聲音短促，恍然大悟，“也對……”看得太投了，一時間忘記了自己如今是在聽了。差點兒就衝上去將這個不的孫子揪過來劈頭蓋臉地罵上一頓了。氣呼呼地還不解氣，指著那倆人所在方向問王嬤嬤，“我就說吧，這小子要樣貌有樣貌、要錢也有錢，怎地就了這麽個老大難……問題就出在那張上！”

“這麽好的機會，愣一句‘禮尚往來’就給兩清了？”

王嬤嬤好脾氣地笑，早對這爺孫倆的矛盾悉得不能再悉了，一邊挽著老夫人往回走，一邊笑嗬嗬地勸著，“您也是太心急了些，如今沈姑娘的母親還在大理寺裏頭，況看上去也不樂觀，咱們公子若是這個時候還油舌的、甚至上下其手的，豈不是顯得像個趁人之危的流氓？”

似乎也有道理。老夫人兀自點點頭，又回頭去看沈歆，那丫頭抱著自己蹲在石頭上的樣子啊，像極了寂風剛被帶回姬家時候的樣子……無端令人心疼。

輕歎一聲，雖知幾個孩子都是有謀劃的，這件事也幫不上什麽忙，能做的大概也就是勸著些罷了，但心裏頭仍是沉甸甸地著。半晌，吩咐道，“咱們過來的時候，不是帶了兩株雪蓮花嘛，說是包治百病的寶貝，我瞧著倒是有些神神叨叨的，你拿去給陳老看看，若是有用的話，讓他用著……做些什麽清熱解毒、強健、預防疫病的湯藥出來，大家夥兒一道喝點……”

王嬤嬤點頭稱好。

老夫人說得輕鬆，絕世的寶貝在裏像是倆大白菜大蘿卜似的。雪蓮自古以來就是極品的聖藥，普通人便是見都難見到，老夫人也是半道得了消息轉道去的，花了好大的代價得來的……寶貝得呢，之前一路上都小心翼翼揣著，檀木匣子裝了，外頭又套了玄鐵匣，死沉的玩意兒，愣是寶貝地抱了好幾日才撒手。

“若是做好了，再叮囑子秋，讓給寧國公那邊、還有白家那邊都送些過去。”老夫人一邊吩咐著，見邊老夥計無奈喟歎的樣子，了然，笑道，“不過是兩件死罷了。若是關鍵時候真的能派上用場，便是好的……說明不枉費咱們那麽大心力。”

“可您原是要……”下麵的話，王嬤嬤沒說出來，隻輕歎一聲，應了，“是。老奴曉得了。”

老夫人笑著拍拍對方的手背，看著腳底下蜿蜒崎嶇的鵝卵石，眼神溫輕笑說著，“我一直覺著，自己這輩子呀，總是時時得老天眷顧的……你瞧，果真如此。你隻心疼兩朵雪蓮，我卻覺得，這雪蓮恰恰在這個時候出現、又恰恰被咱們得到了，你又焉知不是上天安排好的？此……本就是它們的目的與歸宿。”

“左右您都決定好了，縱然不是老天爺安排好的，那也是您給安排好的……老奴照辦便是了。”

老夥計不不願的樣子，一把年紀了還噘著撒使子……老夫人覺得好笑，點點的額頭，嫌棄道，“好啦！幾十年過去了，還跟當初一般無二呢。”

王嬤嬤綿綿地瞪回去，“您不也是？”

“是是是……咱們都是，咱們呀，就算兩條都進墳墓了，也還是跟當年一般無二的小姑娘！”

“老姑娘……”

“嗯，老姑娘！”

“走，陪老奴去看看朝雲，老陳說那娃兒今日該醒了。”

“好嘞……”

說笑聲漸漸消失在鵝卵石小徑裏，沒有人再提起此刻懸在姬家眾人頭上沉甸甸的氣氛，也沒有人記得那兩朵雪蓮花最初原定的用途，兩個大半輩子一路相伴走來經曆過太多大風大浪的老人，有著年輕人沒有的豁達和篤定。

……

而人工湖這邊。

沈歆住因為“說了並不合乎自己份與格的話”而有些尷尬於是起準備離開的上楚，“上公子。”

極這麽正兒八經地他。

大多數時候都是隨了府上下人，喚他“楚公子”，若是被他刁難得過了，也他“上公子”，但語氣明顯怪氣得多。驟然這樣正兒八經的，上楚也有些不習慣，轉垂眼看，微微皺著眉頭，等說話。

沈歆抿了抿，線從對方後打下來，眼底隻覺得明晃晃的一片，那人臉上的表卻看不清晰，以至於對於自己即將說出口的話，也沒什麽底氣——他們不，他隻是好的朋友的兄長。

看不清上楚的表，上楚卻足以將的猶豫看得明明白白，溫和開口，“有什麽事，直說便是。但凡我能做到，必義不容辭。”

商人本使然，讓他很這樣斬釘截鐵。

同方才的勸一樣，有些明顯的突兀。

沈歆倏地一笑，挑眉問他，“還是禮尚往來？”

對方一噎，那些話此刻想起來，仍然覺得燙得很。上楚一時間恨不得甩袖離開算了，左右這丫頭有小寧在管，自己瞎這個心作甚？但腳下卻似定住了一般，半晌，咬著牙，不不願地嗯了聲，聲氣地催，“有話快說！”

沈歆倏地笑了，眼底猶豫瞬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