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片場,劇組剛好收了白天的工,正準備吃晚飯。
拍戲多是風餐宿,尤其是在吃飯一事上,更顧不上講究,除了主配演有特餐,剩下的演職人員,一律盒飯標準。
應從阿爾法上下來,跟攝影指導老傅打了個招呼。老傅一手托著飯盒夾著筷子,一手忙不迭吸著煙,見應過來,趕揮了揮煙霧:“喲,應老師來了。”
娛樂圈就這德行,沒什麼輩分,見誰都喊老師就對了。
應湊過去:“我看看今晚上吃什麼?”
“別,”老傅側護住盒飯,比了比煙:“沒什麼好看的,倒您的胃口,還是這一口舒坦。”
劇組預算都有譜兒,方導這部片益求,早就超期了,所有費用都蹭蹭得漲,只能在后勤上勒一勒,因此餐標是大不如前,生活制片這兩天都不敢大聲說話,怕挨揍。
攝影燈兩組都蹲著笑,此起彼伏地喊:“收工了喝粥去,傅老師請!”
正熱鬧的時候,保安值守的大門口開進來一輛大車,白的廂式貨車,但保養干凈,應當不是拉雜的。眾人引頸去,看到車子副座上下來一個人,掛著工作證,拍拍手:“來大家把盒飯放一放了啊,宋總探班,請大家吃頓好的!”
劇組齊齊歡呼一聲,藍大垃圾桶砰砰都是塑料扔飯盒的聲音。
應跟程俊儀站在原地。
“宋時璋不會也來了吧。”俊儀小聲,問的是應的心里話,不愿的模樣。
宋時璋的車停在后方巷子口,從白廂式貨車繞出來時,幾個副導演和方導都跟他打招呼,男主演也去了。
他穿休閑西,上是廓形襯衫,時尚顯年輕的一。
跟圈里的那些比起來,他確實算年輕的,但也有四十一二了。難得的是他玩的不那麼花,跟老婆離婚后,并沒見邊有什麼鶯燕環繞。
不過對于這一點,眾人有眾人的想法——
畢竟,他追應呢嗎,怎麼好三心二意?
這部片子,宋時璋是主要出品人之一。方導雖然是第五代導演里有頭有臉的,但商業績并不穩定,常常走偏了,冗余昏沉,因此找投資的時候,頗費了一番功夫。
是宋時璋攢了局,出了資,攏了盤子,他這部收之作才能落地生。宋時璋說一句,應不錯,導演怎麼能不懂?
其實是不虧的。應的演技、獎項、票房、人氣,沒有任何短板,何況是有口皆碑的敬業。只不過被資方指派空降,踢掉了導演原本想捧的學生,讓他怎麼能不氣?那學生為他生子,早就答應了給一番主角補償。
宋時璋一手拉起了這個項目,卻不在應面前邀功,片場也很來。別的出品人多都要來看看現場,宋時璋當甩手掌柜,給主創充分的自由。
現在臨近殺青了,他才來這麼一遭,顯得順理章。
探班的資厚,五星酒店的日料套餐和蛋糕,茶咖啡茶,再一人派一包黃鶴樓。現場奉承吹捧聲不斷,宋時璋看了眼站在不遠的應,稍稍揚起音量:“算應老師請的。”
此起彼伏的起哄聲,聽著熱切而耐人尋味。
應深呼吸。每次見宋時璋,都得深呼吸。
深呼吸后,才走向眾人簇擁著的中心,甜假笑無懈可擊:“宋總好不容易來探班,怎麼能讓我搶了功?我還打算明天請下午茶呢,被您比下去了。”
宋時璋能看穿的僵,但當看不穿。當著劇組主創的面,他沉聲低語,用遠比尋常關系更親的姿態,“知道你戒糖,給你另留了一份,特意換配方的。”
方導一個年過七十的人了,萬萬不可能腆著臉配合他,重任都落到了制片人上。他招呼著大家先去用餐,不知不覺把人從兩人邊驅開了。
宋時璋故意不避,就這麼站在車旁,接著全片場明里暗里的打量,問應:“不吃?”
應打發他:“吃過了才來的。”
“晚上大夜,需不需要我陪你?”
應心里一,表快控制不住,“宋總,你這樣,會讓人誤會。”
宋時璋明知故問:“誤會什麼?”
應看著他有細褶的雙眼:“你知道的。”
宋時璋了然一笑:“跟我鬧花邊,不是正好幫你擋一擋別人。”他意味深長地瞥應一眼:“你說是麼。”
借他周旋的那點小心思,原來早就被他看穿。
笑容已經七零八落十分難看,索便不裝了,應角平直,認真說:“我不想再被他們議論。”
宋時璋垂眸看一會兒,沒怒,云淡風輕的一句:“我以為你是知好歹的人。”
“我——”
宋時璋出一手指,點在上:“我今天心很好,你該懂事。”
拍到半夜一點多后,全組人疲馬乏,導演大發慈悲,給準了半個多小時的茶歇。
所有人都趕掐著點打盹,片場外東歪西倒,不是卷個包,就是躺材上。也有煙的,喝咖啡的,潑水洗臉的,各人有各人的能耐。
應也困,幸好白天補了覺,眼皮子才沒闔下來。下一場戲對白多,不敢歇,重溫爛于心的臺詞。
程俊儀跟著熬,被誦經似的念白給念困了,只能打開手機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