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溫言看看外頭天，雪還在下，天一直沉沉的不見放晴。便搖了頭：“除非你們決定在廟里住上一晚，否則就立即回京，臨安城的城門可不會只為我們一家留。”

蕭氏點點頭，沒再說什麼，派了下人去張羅馬車。

只是下人的行也很慢，過了老半天才回來，竟說還要再等一會兒，馬在喂料。

夜溫言微微蹙眉，能明顯地覺到蕭氏在拖延時間。來時就走了兩個多時辰，回去是同樣的路程也快不了。就算現在立即就走，也很難保證能在臨安城門關閉前進京。

那蕭氏為何還在磨蹭呢？

終于又有人來報，說馬料喂完了，眾人起準備出屋上車，蕭氏這時卻拉了夜飛玉一把，對他說：“飛玉啊，紙錢還沒有全燒完，還剩下一盞油燈，要天黑才能開始點，所以這邊怎麼也得留個人盯著這些事。按說你叔叔應該留下的，可如果他留下，這路上可就只剩下我們這些眷了，所以你叔叔得照應路上。那這邊就只能給你，你多留一留，實在太晚就在廟里借宿一宿，千萬別貪黑往回趕。我們就先回了，言兒不舒服，我們路上也得快著些。”

夜飛玉一聽這話就皺了眉，不是他不愿意留下來做這些事，這要是擱從前，他想都不帶想就會點頭。可如今不比以前了，他們這邊一再地遭到迫害，以至于二房和老太太那邊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覺得話里有話，不敢輕易就聽信了去。

何況他還擔心夜溫言，這丫頭從早上起就不舒服，這會兒臉更難看了，他要是留在廟里，那誰來照顧夜溫言？誰跟同乘一輛馬車？

夜飛玉將這疑問提出來，蕭氏立即道：“我帶著四姑娘，一定會照顧好，或者你要不放心，就讓跟清眉和連綿坐一輛車。”

夜連綿一聽這話就不干了：“我才不要和坐一輛馬車！你瞅那樣子，跟個活死人似的，不吉利。”

夜清眉立即就說：“連綿你怎麼能這樣說話？是你的親妹妹。”

“親妹妹又如何？我也是你們的親妹妹，可是你和大哥，包括母親，有一個算一個，你們敢說對我和對夜溫言是一樣的？你們自己都一碗水端不平，有什麼資格教育我？”

夜清眉被堵得沒了話，畢竟這是事實，實在沒辦法否認。

蕭氏見這邊要打起來了，趕道：“都別說了，四姑娘跟我一輛車，飛玉你就安心在這邊留一晚，明日一早再起程回京。”

如此就算定了下來，夜飛玉把他們送走，特地叮囑夜溫言一定照顧好自己，這才依依不舍地看著夜家的車隊走上了回京的路。

他問邊的書三七：“你說二夫人將我留下來，真的只是為了沒燒完的紙和沒點完的油燈嗎？往年臘月十五也沒有這些個規矩。”

三七想了想，說：“可能是因為今年咱們府上有大喪吧！往年都沒有這樣的喪事，所以跟今年不一樣。爺在擔心什麼？”

他搖搖頭沒再說話，也不知道在擔心什麼，就是覺得蕭氏突然整了這麼一出，似乎不單單是因為燒紙和油燈。可如果不是為了這個，還能是什麼呢？

回去時馬車跑得更快了些，雖然路況比來的時候更不好，但因為時辰來不及了，再拖延就要關城門。雖然解釋一番也能進城，但到底是麻煩。

夜溫言和墜兒坐在蕭氏的車里，走著走著就落到了最后。夜景盛很不高興，大聲喝問車夫：“你是怎麼趕的車？怎麼這樣慢？你瞅瞅前面的車落你多遠了！”

車夫很委屈：“老爺，咱們車里坐的人多，實在是快不起來啊！前面不是還有一輛空車嗎？能不能勻一勻，坐到那邊兩個人？時辰不早了，咱們耽擱不起。”

夜景盛瞪了夜溫言一眼，吩咐車夫：“停車！”

車夫勒了馬，在路邊停了下來，同時也大聲地喊前面的車隊：“都停下來！”

夜景盛咳了一聲，對夜溫言說：“你也看到了，不是不肯帶你，實在是因為馬跑不了，再這麼拖下去臨安城就得關城門，你總不能讓我們一大家子都住城外吧？”

夜溫言渾難，雖然不熱，但又確實是發高燒的那種覺。聽了夜景盛的話，就開口問道：“二叔什麼意思？有話就直說。”

這話一出口首先就把墜兒給嚇了一跳：“小姐你的嗓子怎麼啞這樣了？”

蕭氏也驚訝地看向，但這個驚訝里頭又帶著一層淡淡的驚喜，好像夜溫言越病越重就越高興一般。也關切地問了句：“四姑娘這是怎麼了？”

夜景盛搶著說道：“裝什麼裝？咱們家就數最生龍活虎，就算真生病了本事也比咱們大，所以本不用擔心，只管擔心我們自己就好。”

夜溫言輕輕笑了下，“二叔擔心自己什麼呢？我還能吃人不？”

“你不能吃人，但你會拖累我們進不了城。所以你回自己馬車里去吧，這樣就能跑得快些，不至于跟守城的兵廢話。萬一那些兵今天心不好，咱們可就得住在馬車里。”

墜兒一下就急了，“為什麼要小姐換車？在廟里時跟大爺說好的，二夫人會照顧我們四小姐。現在我們四小姐還病著，讓自己一輛車，萬一有個什麼事怎麼辦？”

“怎麼能是自己一輛車？不是還有你麼？”夜景盛瞪向墜兒，“你是的丫鬟，難道還侍候不了你家主子了？行了行了別廢話，趕的，回你們自己馬車去。”

夜景盛直接趕人，夜溫言被他推了一把，差點兒就推到車廂外面去。

夜景盛也有些奇怪了，這四丫頭一向彪悍跋扈的，怎的今日這般虛弱？還真是病得很重？恩，瞅這樣子是重的，如果能一病不起該多好，或者直接就病死了，那他一定要放兩掛炮仗大慶三天。這個該死的魔差點兒廢了他的一只手，此仇不共戴天！

夜景盛這樣想著，上又開始催促：“趕的，快著點兒！磨磨蹭蹭跟個死人一樣。”

夜溫言難得沒有跟他互懟，只扯了墜兒一下，吩咐道：“扶我換回原來的車。”

墜兒不甘心，“小姐，說好的二夫人照顧您，們不能說話不算話。”

蕭氏就在車里坐著，一句話都不說，就好像墜兒的話沒有聽見一樣，也好像之前在廟里跟夜飛玉說話的不是一樣。

夜溫言看著這場面心里頭就開始冷笑，只道果然如所料，將夜飛玉留在廟里是蕭氏故意的，再把趕回自己的馬車更是故意的，一會兒指不定又要出什麼妖娥子。

可惜現在沒力氣，不想跟他們吵，誰讓這趟出門正趕上十五了呢，難這樣子，這輛馬車就是想留也留不下。

帶著墜兒下車，又上了來時那輛馬車。車隊重新前行，果然比先前跑得快了許多。

告訴墜兒神著點兒，留意外頭的靜，然后自己靠在車廂里，再也不想說一句話。

每月十五靈力喪失，早上是最輕的，隨著時辰推移，越是到晚上就越是難得厲害。

現在是下晌，整個人已經比上午虛弱許多，不只嗓子沙啞，就連四肢都跟著酸痛起來。

墜兒看著這副樣子十分擔心，但眼下又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把自己的披風也取下來給蓋上，然后默默祈禱能快一點回到京城，哪怕只是進臨安外城也行，先請個大夫再說。

如此又行了小半個時辰，夜溫言已經睡沉了，墜兒覺得馬車比之前跑得又快了許多，心里頭十分高興。馬跑得越快回城就越快，小姐現在太需要看大夫了。

可漸漸地就覺得似乎不大對勁，因為太顛了，剛剛還聽到了拉車的馬發出一陣嘶鳴，像是十分痛苦，車子也跟著劇烈地晃了一下。

很想掀開車簾子問問車夫怎麼了，可見夜溫言慘白著一張臉，整個人冷得哆哆嗦嗦的，又怕一掀簾子灌風雪小姐太遭罪，就只能隔著簾子問道：“出了什麼事？為何這樣顛？”

可惜沒有人回答。

以為是自己聲音小了，于是又喊著重問了一遍，還是沒有人回答。

這一下把夜溫言給喊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起初只是嵌了一條，可是很快地，一雙眼睛騰地一下徹底張開，整個人也神了許多。

“別問了，外頭沒人。”

墜兒聽到突然說話聲還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小姐醒了，趕就道歉：“是奴婢吵醒小姐了。小姐再睡會兒，奴婢不大聲說話了。”說完，又覺得似乎哪里不對勁，這才想起剛剛夜溫言的話。外頭沒人？外頭怎麼會沒人呢？

夜溫言無奈搖頭，“還睡什麼睡，再睡命都要睡沒了。”往前湊了湊，狠狠打了個冷，但還是咬著牙掀開厚重的棉車簾子。

墜兒往外去瞅，這一瞅就懵了。

車夫不在！們坐的馬車竟是馬在自己跑著的。

不但馬在自己跑，還是在瘋跑，馬屁上明晃晃地扎著一把匕首，流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