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kelexsw.com

程丹若“病愈”后,去了燕子胡同見晏鴻之。

柳氏為準備了幾車的禮，派了親信的仆婦，聲勢浩大地送去晏家。這是婆家給的面,程丹若自然不會拒絕。

果然，洪夫人和晏大、晏二瞧見,面上均出滿意之。

連晏鴻之也欣：“總怕他們怠慢你,這下好了。”

程丹若歉疚道：“讓您擔心了。”

三年轉瞬即過，晏鴻之頭發卻白得更多，人也蒼老了,幸虧神依舊很好,仔細問過他們在大同的事，慨不斷：“你們做得很好，我沒什麼要說的，書還是要讀,不要懈怠。”

又墨點將準備好的一箱書搬出來,回頭帶去大同。

程丹若忙接下,而后,開始詢問他的日常飲食。

晏鴻之已經努力戒酒了,只有逢年過節喝兩盅助助興,海鮮從晏家的餐桌上徹底消失，連喝碗湯，都。

“痛風就是如此,沒有辦法。”程丹若十分同，但殘忍堅持,“只能這樣。”

晏鴻之嘆氣。

人吶,都是要為年輕時犯過的錯,償還代價。

仕途是這樣,也是這樣。

洪夫人的倒是健康，僅有一點更年期的小病。

探完晏家夫婦，回去的路上，順便去陳家坐了小半個時辰，送上一些侯府的禮。

黃夫人說，陳老太太最近天熱，城里實在待不住，去了京郊的莊子避暑，還是陳知孝的媳婦陪著老人家一塊兒去。

至于娘，陸子介沒有考中進士，夫妻倆回老家繼續讀書。畢竟，京城生活本昂貴，陳家也不可能一直養著兒婿。

婉娘出嫁后，日子不好不壞，恭哥兒也長大不，開始跟著老師讀書了。

程丹若看得出來，黃夫人見著有點尷尬，寒暄也不如以前從容。想想也是，不僅嫁進侯門，誥命也升得太快，雖說是親長，不必反過來請安道福，終究也不能等閑視之。

輕了怠慢，重了諂，難以拿分寸。

程丹若無意與為難，也不想為難自己，略坐過就告辭。

至此，社任務算是大部分完。

收拾行李，挑一個好日子，辭別靖海侯和柳氏，啟程回大同。

這次，林媽媽沒有跟去。

年紀大了，程丹若不忍心折騰，請看家，院子里則留了錦兒、霞兒，負責日常灑掃，照顧花木。

上回被留下的竹香和黃鶯，這次也跟著一塊兒走，算填補人手。

路上，竹香就說了竹籬的一些事。

魏氏進門后，曉得丈夫有個漂亮的通房，倒也不以為意，只是沒抬姨娘，依舊當丫鬟使喚。

“我同琉璃打聽過——是太太屋里的，親前給的四爺，已經配了人，等四立穩跟腳，便要嫁出去的，四對倒也和氣——和我說，四行事頗有章法，丫頭仆婦都管得嚴，院門守得很，不能隨意出，所以，竹籬沒什麼機會出院子，好在也沒聽說被磋磨。”

竹香口齒伶俐，鉚足勁表現，“我借夫人贈茶的名義，和說過兩句話，竹籬說是您救了的命，一輩子記得，以后會好生服侍四。”

程丹若有點好奇，問：“四爺和四的好不好？”

竹香猶疑：“這，奴婢不好說，左右在人前，并無不妥。”

以謝其蔚的格，能在人前保持對妻子的尊敬，魏氏就能站穩跟腳。

“太太對四如何？”隨口問。

竹香道：“太太十分倚重四，先前幾次宴席，都帶了四出去。”

程丹若一時失笑。

看來，魏倩娘那樣的姑娘，才是柳氏心目中的兒媳模樣：對外能社應酬，對能管束兒子，對抗其他兩房。

如此也好，柳氏的心愿被滿足，也就不用在上尋找滿足了。

“以后，我們和四房的來往要親些。”程丹若關照瑪瑙。

瑪瑙點點頭：“您放心，我都記下了。”

竹香和黃鶯對視一眼，均有些羨慕。們在京城一待便是三年，固然安閑，卻沒能在主子面前出力，今后不了多努力一二。

程丹若合眼：“讓馬車走快點，早點回去。”

瑪瑙彎起角：“欸！要不要提前讓人送信回家，也好爺知道行程。”

程丹若：“不用。”

瑪瑙：“也是，左右爺肯定派人留意著。”

程丹若：“……”

*

大同的夏天，遠比京城舒服。

雖然紫外線強烈，風沙大，人煙稀，但沒有一重又一重領導，就是舒服。

程丹若繃的神經，在悉的景中逐漸放松。

終于，大同府城到了。

馬車停在側門，拆掉了門檻，長驅直。程丹若彎腰走出車廂，就看到車轍旁邊立著的人。

謝玄英穿著一件湖藍暗花羅袍，手遞給。

程丹若握住他的手掌，借力跳下。

謝玄英的手腕骨，再看看的臉孔，面就不大好看：“怎麼回事，臉這麼白？”

程丹若假裝沒聽見，問梅韻：“熱水有嗎？我要沐浴。”

梅韻道：“都備下了，夫人吃些什麼？”

道：“胡辣湯。”

謝玄英費解：“大熱天的，喝胡辣湯？”

“對。”若無其事，好像這是再正常不過的要求。

瑪瑙小聲解釋了一句：“夫人在府里吃補品，總嫌清淡。”

謝玄英擰眉：“又病過了？”

“張醫瞧過，還是勞倦。”瑪瑙一面跟隨一面解釋，“府里人來人往的，養病也不清凈，夫人就說回大同再養。”

謝玄英眉梢不展，但不再多說：“總不能只喝湯，別的也做些來。”

竹枝握了握竹香的手，小姐妹們打過招呼，麻利地應下。

喜鵲則招呼竹香和黃鶯，道：“咱們住在西面的花廳，你們跟我先去安頓。”

整個后宅都忙碌起來，燒水的、做飯的、搬行李的，糟糟的，卻別有一熱鬧的生氣。

程丹若沖了淋浴，連頭發也一塊兒洗了，換好家常裳和草編的趿鞋，舒舒服服地坐下吃飯。

謝玄英陪一起用。

“你怎麼沒吃？”說，眼下都快七點，天還沒暗，可早就過了飯點。

他道：“等你一起。”

程丹若轉移話題：“這段時日，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都好。”謝玄英見臉不好，便不問京城的事，“你沒好，吃完就早點歇下。”

“剛吃飽不能馬上躺下，會反流的。”解釋了句，覺得神不錯，干脆先把京城的事簡單敘述了遍。

謝玄英默然片時，才道：“你也不必太擔心，工部不過借此機會多一筆開支，到頭來，還是要民間領織完。”

頓了頓，又說，“分品也就是個說法，百姓在家中用細織件裳，朝廷還派人問罪不？按律令，百姓還不能穿銷金裳，戴寶石首飾呢。”

程丹若也笑了。

天子腳下，或許大家還略有顧忌，穿服可能會被史彈劾，但在外頭，別說商人不能穿綢，他們都穿織金了。

下頭的宦子弟，也會僭越穿飛魚、蟒紋，怎麼帥就怎麼穿，朝廷想管，能管得過來嗎？

只要不穿龍袍，皇帝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分品級的目的不是真的分品級，而是掌控分的權力。

“只要能傳開，其他的我都無所謂，不必因此豎敵。”程丹若吃飽了，換到窗邊歇息，“牛羊的事，就給幾位師爺去辦吧。”

謝玄英立即道：“合該如此，你著實不好再費神。”

他見面倦，不由問，“困了？睡吧。”

“頭發還沒干。”拿了玳瑁梳子，有一下沒一下梳理頭發，“再坐會兒。”

謝玄英搖搖頭，坐到邊，奪過梳子替晾頭發。

圓潤的梳齒劃過頭皮，麻麻，流通，連筋都得到放松。數日的疲倦如水，蔓延到四肢百骸。

程丹若打了一個哈欠，居然覺得困了。

清爽的晚風灌，吹竹簾，發出“啪啪”的脆響。

靠向謝玄英的肩膀，遙外頭的景。

眼皮不知不覺合攏。

不知什麼時候，一下就睡著了。

謝玄英放下梳子，將輕輕抱起來，放在架子床上，自己則去洗漱。

干頭發，吹滅蠟燭，今夜，早早上床休息。

空的床榻，終于因為的回歸而填滿，帳中滿是茉莉的氣息，是用的香胰子的味道。

這讓謝玄英記起了多年前的夏夜。

他著的后頸，微的發熱熱，引春心。

但他忍住了，只是抱著，懷抱被填滿的充實和安心。

之前分離一個多月，天天膽戰心驚，好不容易疫病結束，終于回來，休養沒多久又要回京城。

這一折騰，人又清減不。

每當這時候，謝玄英都會痛恨自己的無能，他多麼希自己再強大一些，至能讓不必如此辛苦。可又知道，他就算能以替之，卻未必愿意了。

謝玄英既舍不得勞累，也不想郁郁不樂。

兩難全。

手掌有一下沒一下順著的后背，的呼吸漸漸變得均勻綿長。

謝玄英闔上眼皮，也睡著了。

次日，不知何緣故，東方白即醒，且沒有平日初醒的混沌，大腦無比清楚。

他略詫異地眨眨眼，而后心有所似的，立即看向懷里的人。

有點熱。

謝玄英試探著喊：“丹娘？”

沒醒。

他即刻起，到外頭來丫鬟：“去請李老先生過來。”

梅韻臉微變，肅然應聲：“是。”

李醫是和李必生一起過來的，兩人均診了脈，結論卻與張醫如出一轍：思慮傷脾，氣損耗，七傷。

“比起用藥，更要靜養，萬不可再耗心神。”經過鼠疫的折騰，李醫也蒼老得不像話，巍巍地說，“否則，怕壽數有礙。”

不止一個大夫這麼說，誤診的可能極小。謝玄英強自鎮定：“我知道了，先開藥吧。”

李醫沉時，開了個調理的方子。他過去時常給宮里的貴人看病，倒也悉這類病癥。

“還是要心思舒緩些才好。”他囑咐。

謝玄英頷首：“我知道。”

程丹若睡到下午才醒。

就覺得，這一覺睡得特別沉，也特別累。整個人仿佛沉在海底，無論如何都浮不上來，過了好久，意識才回歸腦海，慢慢睜開眼。

映眼簾的，便是謝玄英的影。

他依舊坐在床畔，手里拿著邸報，眉關鎖。

“你起好早。”撐著坐起，手指梳理有些打結的長發，“幾點了？”

謝玄英道：“午后兩點。”

程丹若嚇了一跳：“我睡這麼久？你怎麼不我？欸？”察覺到不對，自己的額頭，再他的，懂了，“我又低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