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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悄悄過去,秋天又來了。

程丹若荊釵布，拿著小鏟子，蹲在花園里……挖紅薯。

經過兩位賀家姑娘大半年的努力,終于到了紅薯的季節。現在傳到大夏的紅薯能否適應這里的氣候，品種是否優秀，長出來的果實夠不夠大,夠不夠甜,也到了揭曉的時刻。

程丹若用力往土里進鏟子邊，狠狠一撬。

咔嚓。

什麼東西斷了。

程丹若：“……”拔出鏟子，鏟掉周圍的土，拎起來一看。

果然弄斷了。

“夫人，還是我來吧。”賀三娘的脾氣有點急,看不下去糟蹋糧食的行為,“這得輕輕挖。”

程丹若只好讓開：“好吧，你們辛苦些。”

“不辛苦。”賀四娘也拿了鏟子,和姐姐一起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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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姐妹倆干慣了農活,手腳麻利,作又快又仔細，沒一會兒就把紅薯完完整整地挖了出來。

程丹若拿起一支,放在手中打量。

和記憶中,街邊爐子里的烤紅薯相比，這個紅薯的個頭無疑更小，顯然是沒有經過選育的原始品種。

這能不能行啊？程丹若正在擔心,卻聽賀家三娘說：“哎呀，這紅薯真不錯，怪多的。”

忙問：“這結果算多嗎？”

“多啊。”賀三娘說，“您瞧瞧,一個個這麼大，吃一個就夠填肚子的了。”

程丹若微微安心：“那就好，你們家里種了沒有？”

“種了種了。”賀四娘說，“我爹親自種的，照看得可心了。”

賀老頭可真是個妙人。程丹若莞爾，拿起兩三個紅薯：“今天晚上就吃這個。”

廚房有面包窯，烤紅薯也不錯，當夜宵正正好。

是夜。

謝玄英撥開一個紅薯，在燭下端詳許久，才慢慢咬了口。

“怎麼樣？”程丹若隨口問。

他道：“比龍子化送我的更甜一點。”

“大同的土質更干，比四川更適合種這個。”程丹若就事論事。

謝玄英瞥：“不對。”

：“？”

“是你種的。”他認真道。

程丹若：“……都是賀家兩位娘子在照料。”

“你選的苗，澆過水，松過土，這個也是你挖的。”他振振有詞，“們也是你雇來的，自是你的功勞。”

“……”程丹若有點吃不消，轉移話題，“馬上要睡覺了，吃一個差不多，不能多吃——你明天要早起嗎？”

謝玄英道：“嗯，明兒下鄉看看，問問收。”

看自家花園的半畝地，沒法了解紅薯和土豆的產量，得下地去問老農，這才能確定這兩種新作，是否適合在北方推廣。

鑒于胥吏弄虛作假的本事一流，還是親自去看過更放心。

程丹若想想，問：“不如我跟你一塊兒去？”

謝玄英：“為何？”

“有點五谷不分。”嘆氣。

“好啊。”謝玄英明顯高興，盤算道，“那就推遲兩日出發，我們在大同境走一遍。”

不在邊，他心里總是記掛，每次出門都是直去直回，若能同行，兩人便能好好看一看民了。

程丹若說：“好，明日我把事和林媽媽代了。八月沒大事，各的節禮早就買好了。”

八月有個中秋，要送中秋禮，得費些心思打點，別的沒什麼。

謝玄英卻說：“這樣一來，中秋可能要在外面過。”

“這有什麼關系？”不以為意，“我們就兩個人，哪里過都一樣。”

他彎起角：“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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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出門誰最高興，莫過于春可樂。

程丹若騎馬已經很嫻了，能自己上馬鞍，春可樂也穩重很多，現出蒙古馬耐力好的優勢，馱著走半天都不大氣。

但要注意，雖然秋季氣溫涼爽，可風大的時候，騎馬就是大大的災難。

塵土兜人一臉，覺每呼吸一口氣，都是土的味道。

真·吃土。

程丹若只敢在無風的時候，蒙住頭臉騎一會兒，多數坐馬車。謝玄英是個很好的人墊子，靠在他上，減震效果很不錯。

第一天，他們去的是大同的朔州。

這里有馬邑和山。

因為桑干河，灌溉比較充分，依舊以種小麥和小米為主。

程丹若穿道袍，戴方巾，做男打扮，下地仔細看田里的麥穗。

老實說，結穗格外，稀稀拉拉的，乍看上去仿佛營養不良，和記憶里金燦燦的麥田截然不同。

但農民臉上都掛著滿足的神，面對老爺的疑問，他們都說“收不錯”，雖然今年夏季有點干旱，但靠著桑干河的水源，依舊熬了過來。

換言之，現在的小麥品種就是這樣。

不過，雖然麥穗，活卻一樣多，在沒有機收割的年代，收麥子全靠人彎腰手割。

基本全家出，除了老人、小孩干的些，男人和人是一樣干活，同樣的重勞，送飯的是老人，灶前燒飯的是小孩。

秋收的氣氛熱烈而焦灼。

因為朔州不種紅薯，所以，程丹若和謝玄英都沒有久留，確認這邊收不錯，就準備離開。

是夜，住在山的客棧，因為早就派人打理過，房間尚算干凈整潔。

程丹若仔細鋪床，這次沒帶丫鬟，的事都得親力親為。

謝玄英其實不大贊同，一面幫拿枕頭，一面說：“怎麼都該把瑪瑙帶上，這種小事，哪有你自己做的道理。”

“之前翠娘和我說，被養廢了，我又何嘗不是呢。”程丹若抖好被子，“這些瑣事，我以前是自己做的，現在也行，我可不想以后變手不能提的廢。”

謝玄英搖搖頭，知主意已定，再說服也沒用。且人沒帶來，這會兒改主意，也變不出丫頭。

遂道：“也罷，就由我伺候夫人洗漱吧。”

他提起水壺，在銅盆里倒上熱水，打帕子，遞給臉。又找出面脂，旋蓋蓋子遞給。

程丹若：“……”

他卻起了興致，又道：“我替夫人梳頭。”

話畢，不容分說地將按坐在床上，眼疾手快地幫摘掉網巾和玉簪，拿玳瑁梳子慢慢梳通。

不得不道：“我自己會梳。”

謝玄英瞥一眼，加重語氣：“世妹，聽話。”

程丹若扶住額角。

好不容易梳好頭發，又要給寬解帶。

拍他的手。

他不放。

“是你非要給我弄的。”程丹若故意道，“我可不會幫你。”

“我什麼時候讓你伺候過我？”他幫解掉外袍，掛在架上，“你舍得，我還不舍得呢。”

一面說，一面干脆利落地了自己的外，隨手掛在旁邊。

這時，他發現了異常：“這是我以前的……”

“盡其用，省點開銷。”他這幾件服都是好料子，送給后也就穿過一次。如今他已不是年形，又穿不了，多穿幾次才不浪費。

然而，雖然理由充沛，程丹若依舊有種莫名的尷尬，清清嗓子，“不行嗎？”

“行，當然行。”他拂過從前的舊，心中是流淌的。

當年借給裳，誰能想到，竟是這一生最之人呢。

謝玄英轉，一把摟住：“丹娘。”

“很晚了。”別過臉，“不睡覺嗎？”

“不急。”他住的額角，將懷抱收得更一些。溫熱的，清淺的呼吸，全部都在懷中。

“程姑娘。”他說，“你嫁我為妻，好不好？”

程丹若：“……不好？”

“為何？”他挲的，“你要說‘好’。”

程丹若想了很久，和他說：“假如只是‘程姑娘’，我不會嫁給你的。”

謝玄英：“這又是什麼道理？”

“除了知道你貌，我什麼都不了解你，怎麼敢下注呢？”復雜道，“婚姻里輸一次，我就死定了。”

他聽出話中的苦，不免替難過：同是上巳節，顧蘭娘敢做的事，程丹若不敢。

不由摟住，“我不會讓你輸的。”

程丹若笑了笑，比起不會輸，也許輸得起才是一種幸福。

畢竟，人生沒有誰能一直當贏家。

“不說這些了。”不想繼續這個嚴肅的話題，“都過去了。”

謝玄英抿不語，低首注視著，的鬢發。

程丹若被他看得不自在，活似曾經有多慘似的，故意道：“非禮勿視。”

“是你讓我看你的。”他說。

程丹若：“胡說八道，我哪有？”

“天心寺，你表演戲法的時候，讓我看著你。”謝玄英立即給出證據。

：“……”這人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他又道：“你趁機看了我很久。”

程丹若佯裝訝然：“有嗎？”

“三十六頁，《無量壽經》。”他提醒，表示自己記真的很好。

程丹若：“……”掏出懷表，看看時間，“快十點了，睡覺吧。”

“誰睡覺？”他問，“程、姑、娘。”

程丹若看著他。

謝玄英看回去。

兩人對視了至一分鐘，程丹若理虧認輸：“謝公子，睡覺嗎？”

他握拳在邊咳嗽了一聲，平平淡淡地應道：“嗯。”

蔽地翻了一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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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完了朔州的幾個縣，接著就該往應州去了。

謝玄英因為有程丹若在邊，并不趕路，在的要求下，一日兩餐都要吃新鮮熱乎的，因此走得格外慢。

這日，他們才到渾源的客棧住下，那邊李伯武就來說：“公子，夫人，渾源知縣求見。”

謝玄英不奇怪他們能聽到消息，隨口道：“不見，明天再說。”

“他說有要事。”

謝玄英看向程丹若。點點頭，反正是男子裝扮，也不避諱到后頭，自顧自坐下來喝茶。

渾源知縣滿頭大汗地進來，完全沒留意他，張口就道：“府臺，不好了。屬下剛收到消息，直隸、河南那邊有蝗災！”

謝玄英的作倏地頓住，神肅然：“你確定？”

“大人請看。”知縣遞上書信。

謝玄英接過來一掃而過，上頭確實寫著，上月，河南大旱，出現蝗災，也許過不了幾天，就會到達山西。

他立即做出決定，吩咐道：“馬上派人到鄉間搶收，一定要在蝗災來之前，把秋糧收下來！”

“是、是。”知縣就是來通知一聲，又提起袍角，急匆匆地走了。

程丹若略作遲疑：“蝗災很嚴重嗎？”

“你不知道，飛蝗災極快，哪里有莊稼，它們就到哪里去。”謝玄英道，“田南。”

田南進來：“大人。”

“你帶人回府衙，把消息傳過去，他們派人到各縣通知，盡量搶收。”謝玄英沉道，“我和夫人明天就回。”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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