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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的拜訪十分順利,連帶著次日,謝玄英上門也沒刁難。
他道:“聶總兵頗為客氣,多虧昨天斡旋。”
程丹若客觀道:“他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該客氣,倒不是我的功勞。”
謝玄英故意說:“但他夸我娶了一個好妻子。”
程丹若瞥他,覺得聶總兵說不出這樣的話:“人家的客氣話,也當真?”
“是真的,為什麼不當真?”謝玄英給斟了一杯熱茶,“婚姻如飲水,冷暖我最知。”
程丹若低頭看著溫熱的茶,一時沉默。
頃,轉移話題:“既然都拜訪過了,接下來該做實事了吧。”
他點頭:“春播趕不上,紅薯最早也要秋天才能送到這邊,夏年最要的還是互市,陛下等著看呢。”
程丹若贊同:“這事做得好,以的事才會順利。”
互市并不比農桑要,可種田不容易出績效,皇帝看不見,互市卻是新鮮事,且是謝玄英爭取到這個崗位的理由。
他必須做得非常好,才能讓皇帝覺得,自己沒有派錯人。
所以在古代,做最要的,不是做出實事,而是做對事。
謝玄英道:“五月里,我須將互市的場所、流程和人員確定,六月開市。”
程丹若問:“哪個最要?”
“流程。”他說,“第一次互市,我想做的簡單些,以府為主。”
程丹若道:“府和府易,不是朝貢嗎?我看三七或者二八好了,總要讓別人參與進來,民間的易比府更靈活,府主導好。”
謝玄英想聽聽的意見:“比如說?”
“發互市文書,類似鹽引,假如一百張,府七十,民間三十。”道,“三十張里,留十張給衙門的胥吏,讓他們送人或轉賣,余的讓商戶申報,挑幾個口碑好的給。”
鹽引在古代制多,利潤高,玩法多種多樣,可賣錢,可送人,可轉讓,盡顯勞人民的智慧。
經商許可證也能學一學。
他認真思索:“也行,不過都會落同一批人手中。”
程丹若道:“最開始什麼都難說,大戶能承得風險。等做出經驗了,再讓百姓加。”
“那文書以人發,還是以?”謝玄英問,“以人,恐怕有寄賣的,以,怕不好分勻。”
這是和鹽引不同的方,易的東名錄比較雜。
程丹若說:“預備這次允許易幾種東?”
謝玄英道:“些,主要是布、茶葉、糧食、糖鹽、『藥』材,的是鐵、農、硫磺、銅、鐵、兵。”
建議:“不如這樣,通關文書上,列十種可售賣的貨,每人可販賣的種類不拘,但限定重量。”
“現場稱重也太麻煩了,不如用車,同海貿一樣,車引吧。”謝玄英說,“每張文書,可販一車貨。”
程丹若想想,同意:“對,這樣更方便。”
猶豫下,“那重量要區分嗎?”
謝玄英:“當然要。”
嘆口氣,沒有意見。
古代是等級社會,區別是為了顯出尊卑,只是建議:“不要太復雜。”
“車引分大中小三等。”他見過船引,如法炮制,“每張車引上須寫明姓名、年貌、戶籍、住址、貨以及限期。”
解決了這個問題,接下來是最麻煩的事——稅收。
重農抑商的大環境下,商稅之繁多令人瞠目結舌。而朝廷的稅已經夠多了,方上還有各種稅,有時候太監們想要撈錢,會臨時設立名目,多次盤削。
不過這次,朝廷考慮到是和北方外族易,收的稅不算多。
第一層是引稅,也是車引的稅,這個肯定是要用錢買的,不能白給。
第二層是營業稅,也門攤稅,這比較好理解,是擺攤的租金。
第三層是易稅,按照慣例,三十一。
第四層是倉庫稅,也是說貨運到這里儲存,要收一筆倉儲費用。
而這僅僅是朝廷為了扶持互市,專門網開一面的結果。
程丹若懷疑:“按照這個算法,最還能有賺頭嗎?”
謝玄英說:“收得不多,肯定有。”
“但愿如。”
*
敲定了互市的幾個要點,他事順利多了。
謝玄英招來師爺,大致說明流程,再由他們補充細節。等到敲定流程,再去『』巡府上,同他喝喝酒,聊聊天,匯報一下工作。
等『』巡笑納了五張車引,表示認可,接下來的工作才好展開。
謝玄英的工作變得無比忙碌,要去互市的方查看,要命人定價表,還要督促通判興修水利,北邊干旱,水源是最重要的資源,也不能忘了牧馬,這邊牧草繁盛,多人家養馬為生。
而他拜會過了上司,知府下頭還有六個縣令,也得過來拜見他,匯報工作。
為不瞞,謝玄英必須時不時兩天,去他縣城視察,觀察當百姓最真實的況。
程丹若考慮到路途不便,一直吃干糧容易膩,所以,面包窯建好,讓廚娘烤了面包帶去。
大約是新鮮,他倒是次次都吃了,只不過吃法非常本土化,吐司上不抹什麼黃油果醬,反而是各種腌醬。
而程丹若吃到了久違的三明治,夾火、醬瓜、黃瓜和荷包蛋。
沒錯了,是食堂名為“糊弄”的味道。
當然,謝玄英忙,程丹若也沒閑著。
拒絕了謝玄英讓幫忙看案卷的建議:“我對律法不了解,恐怕幫不到。”
幫忙斷案爽,可古代的律法和的認知大相徑庭,實在沒有興趣一遍又一遍挑戰自己的三觀,還是眼不見為凈。
“嚴刑書鐵面無私,他的意見足夠了。”
謝玄英飛快同意了。
私心里,他并不想讓看案子,人『』之惡超乎想象,丹娘又比尋常人更敏,容易憐惜旁人。看得多了,總歸心里不舒服。
已經有夠多的心事,他著實不忍再令心郁,只是怕犯倔,提了反倒要試試。
如自然最好。
“天要熱了。”程丹若有自己的思考,“我要去趟鄉下,打聽一下家里的況。”
謝玄英立時道:“這事最要,我和一去。”
“時不必。”道,“我去看一看,等到尋著了,弄好了,再同我去祭拜他們。”
謝玄英遲疑,一時不曾答應。
程丹若猶豫片刻,握住他的手:“沒關系,我真不在意。”
“什麼時候去?”他還是這麼問。
道:“明天把家里的事理下,天吧。”
謝玄英點了點頭:“那到時候看吧。”
結果當天,聶總兵派人來,說他之問的軍屯清算的事,今天可以聊聊。
謝玄英只好立馬趕去。
程丹若倒是無所謂,帶了瑪瑙和柏木,以及李伯武等人,去鄉下家。
程家是太爺這一輩遷到大同鎮來的,一共也三個兒子,大伯祖,二是親祖父,三是叔祖。
伯祖在家務農,生了五個兒子,一下子立住了跟腳,祖父去鎮上做買賣,于是才有大勝街的宅子,叔祖則按規定,繼承了太爺的軍職,早去,留下兩個兒和一個兒子。
這兩個堂姑姑外嫁到他方,程丹若從未見過,堂叔繼續當兵,恐怕也已經不在人。
按照田南去鄉下打聽的況,程家確實還有人,只是不知道還有幾個。
“夫人,喝杯茶。”瑪瑙見程丹若一路沉默,怕難,倒了一杯溫茶,又故意說,“奴婢瞧見路邊好多野花。”
程丹若點點頭:“大同這邊是林多草,野生命頑強,隨可見,即可『藥』,也可泡水喝茶。”
瑪瑙見愿意搭話,又問了幾樣沒見過的草。
程丹若都答了,這才道:“不必擔心,我在想事。”
瑪瑙這才不吭聲了。
馬車在崎嶇的小路上轱轆進,兩邊是荒蕪的田畝,只偶爾能看到耕種的人,滿面塵土,臉孔麻木,有一個小孩在路邊看著他們,呆呆的,好像木偶。.七
程丹若試圖在記憶中尋找悉的拼圖,卻全然無果。
仍舊對這里到陌生。
一路沉默,漸漸的,一個村莊出現在眾人眼。
錢明說:“夫人,小河村到了。”
程丹若緩緩點了點頭。
小河村,沒錯了,印象里,家是一個什麼河還是什麼泉的方,反正有一條蜿蜒的小河,能夠從里頭引水灌溉。
馬車停在了一間普普通通的院子,茅草頂,泥墻,上全是土,旁邊是圈來的羊圈,糞便的臭味直沖而來。
才停穩,里長驚懼走上來,顯然已經跟了他們不時候。
“貴人找誰?”他口音濃重,在場的人幾乎聽不懂。
程丹若說:“這里是程家嗎?”
“對對。”鄰居家探出腦袋,結說,“是程家。”
說著,眼尖來:“程平,家來貴客了!”
程丹若轉頭,看見一個穿著短打,皮黝黑的人走了過來,灰撲撲的短上打滿補丁,背上一層白花花的鹽粒,人看來有四五十歲。
程平敬畏又小心打量著車隊,看過護衛們的馬,看著車子的綢緞,也看著丫鬟們鮮亮的,卻一眼都沒看程丹若。
他躬著,唯唯諾諾問:“敢問貴人,可有什麼事?”又想了什麼,飛快否認,“程必贏已經久沒回來了,我不知道他的事!和小人沒有關系。”
程丹若朝他笑了笑:“堂兄好,我是程丹若,可能不記得了,我父行三,我們以住在大同。”
程平愣了愣,有點印象:“是二叔祖家的……”
“是。”道,“小時候,我隨祖母來過。”
程平已經不記得了,但他記得,叔祖家有三個兒子,好像是有個孫。這,這實在是……他一時手足無措,可喜意已經蔓延上眉角眼梢:“原來是妹妹,快請進,家里坐。”
他推開木門,手,局促說:“嫂子去山里撿柴了。”往一瞧,才看見里長也要進來,慌『』讓開,“沒想到會來,叔祖家都沒人……呃,家里都沒人燒水。”
里長用咳嗽兩聲,嚨發出糊涂的痰音。
他啐了口,揚熱烈的笑容:“這有啥,來我家。”
一面說,一面瞪了程平一眼。
程平脖子,連忙說:“對對,家里啥都沒有。”
程丹若瞧了眼屋子,沒有為難:“好。”
里長家要稍微好些,雖然大部分還是泥糊的墻,但有梁,梁是木頭的,正屋也鋪有石板。
注意到,他們在進屋,都習慣『』在門口蹭掉草鞋的泥,這才進去。饒是如,石板也有一層灰,好像從來沒人掃過。
可再一看,里長和程平走過的方,簌簌掉著塵土,知道實掃了也一樣。
程丹若微不可見嘆口了氣,在里長的殷勤下,坐到了上首。
里長坐下迫不及待問:“貴人剛才說,是程忠他弟的孫兒?”
點頭,客氣說:“聽說我二叔回了家,不知道還在不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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