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桃康之
集金珠以飾閣,結綺彩而為亭。
珠照眼,鋪陳華麗。
在經了一番通傳過後,蘇通也是被力士引進了中軍大帳中。
因是第一次來此,他不好奇抬頭,四顧一眼,眼底也是微微流出了一慨之意。
連凡人世俗里,那些領軍主將的營帳都不乏種種奇巧。
更莫要說這些可以飛天遁地的修行人士了。
由他們來佈置裝點,親力施為,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雖陳珩並未開口吩咐什麼,但下面之人自會奉承討好、
如今的中軍大帳與其說是軍中營帳,倒不說是一高爽華敞的宮室,還更為妥帖一些。
可見熒星彩翠,徹外,沉香為樑柱,黃金為屋基。
花木秀擢,皆是仙中異品,冬夏不凋,香氣非常,氤氳撲鼻。
見得這模樣,蘇通難免眉頭微微一。
不過想起稍後要獻給陳珩的那。
他又心頭一緩,鎮定了下來,只安坐客席不,靜候著陳珩到來。
而他這一等。
倒也未過多久。
先是一陣腳步聲音傳起,旋即一道影便撥開幔帳,從殿轉出。
陳珩神從容在主位上坐下,看向慌起的蘇通,笑問一聲,道:
「宸章派蘇通,蘇師弟?倒是稀客。
若陳某沒有記錯,你似是李嶷真人門下,與尊師起初皆是在鄧雲籍師兄帳下。不知今日來尋我,又所為何事?」
自當日渡江兵敗后,鄧雲籍便黯然退去了陣后,再無應戰的氣力。
時至今日。
也仍是半昏半醒的模樣,神智渾沌不清。
而他帳下原本八位道脈真人,如今也僅剩下了三位,俱被陳珩救回,編己部。
眼前蘇通的恩師李嶷,便是那三位殘部真人的其一,陳珩自也不算陌生。
而見陳珩一語便道破了自家恩師的姓名。
蘇通微微一凜,但還是看向主座上的那個年輕道人,恭敬道:
「在下今日冒昧請見,正是有一件罕世奇珍獻給鍊師,天地靈秀,唯有德者方可居之!
依恩師和在下看來,這帳中上下,唯鍊師才是那個有德之人!」
「奇珍嗎?」
陳珩眸一,淡聲道:
「猶記數日前,鄧雲籍師兄似也是聽過此言,卻僅得意一時,便落牢籠羅網,險些死邊土,為世人笑。
而好巧不巧,當日獻寶的那位呂行真人雖是顧漪幻化而。
但他卻也是出宸章派,與師弟同為一門……」
言到此。
陳珩視線落於蘇通之,看得他後背汗倒豎,渾不自在。
「似這般的湊巧,莫非蘇師弟,也是那顧漪幻化而?」
陳珩問道。
蘇通一時只覺心膽俱裂,腦中有剎那空白。
早就組織好的措辭在這時候也說不出口,忘了大半,唯支支吾吾而已。
而就在他幾乎汗流浹背之際。
陳珩卻又忽神和善一笑,擺手道:
「適才相戲耳,蘇師弟不必多疑,只是不知那奇珍,究竟是何?」
此時蘇通才總算心神稍稍一松,在忙不迭自辨幾句后。
他也不好過多耽擱,忙從袖中取出一隻妍巧銀壺,托在了掌中。
在口中誦念了幾句咒決,待得銀壺周飄出團團霧。
他才將掌一翻,令壺對準前空地,道上了聲:
「去!」
剎時間。
唯見一縷縷白氣氤氳,結瑞藹,燦燦輝輝。
而待得靈散后,原地只有一個穿著梅子青衫,髮髻烏濃如墨,以一支花鳥金簪作頭飾的怯生生站在原地。
似是被這突如其然的一幕嚇了跳,兩手死死揪著角,懵懂四一眼,想要拔就跑。
但又被場間氣勢所懾,猶豫幾合,還是默默不。
陳珩見無措抿著角,髮凌面,渾都發抖,如同嚇得想要抱頭蹲下了一般。
唯一雙眼卻清亮而和。
儘是瀲灧波……
「這鮫便是你所謂的奇珍?」
陳珩道。
「鍊師容稟,這鮫非僅生有國,容貌殊異,且還有一樁妙,甚是不凡!」
蘇通見陳珩似微微來了些興緻,心頭暗喜,忙手一指,殷勤講解道:
「生有桃康之,似這等,乃是房中里難得的好相之貌!極為罕見!
鍊師若是將此收為妾室,再教導如何道修行,必然有益於功行,不可錯過!」
「房中……好相之貌?」
陳珩當下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
修行一途,萬法千門。
如煉炁、鑄丹、服餌、占驗、通幽、習劍等等。
而細數源下來,這些皆是積修至道,得天經地緯的種種手段。
道人之所以習練諸法,也是憑此救災拔難,名高玉籍。
而這房中。
卻也正是萬法千門的其一!
房中又名玄素之方,泥水丹法,是男合氣之。
有著采戰、戲、斗、應合、接形、合、天下至道、中氣真等諸般異名。
乃是以「卻走馬以補腦,還丹以朱腸,采玉於金池,引三五於華梁」為玄言妙旨。
而在此道有造詣者。
非僅可以輕易補救傷損,攻治眾病種種。
便是增年延壽,大長功行,也並非什麼難事!
就是因如此的玄異神妙。
故而房中代有傳人,蔚為大宗。
從來都是昌繁,道統不絕!
便連玉宸派的道錄殿,也是有不關於房中的上乘典籍,被不弟子換取在修行……
而蘇通方才所言的「桃康之」。
則又是房中當中的一門上等好相。
修行房中的道人為實現「匯」、「龍虎歸爐」之意,也是將這世間的男,給分作了「好相」與「惡相」。
與好相雙修。
可以神氣導養,不失其和,取坎填離,卻病還元。
但與惡相雙修,雖可得一時短淺好。
卻難免會敗壞氣運,損耗元真,不得不防……
若這鮫當真是上等好相中的「桃康之」。
那從某種意義上而言。
倒著實是一件奇珍。
對於修行房中的道人而言,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將此爭搶到手!
「桃康之,倒是難得,聽聞凡生有此相者皆是命格奇異,與天子相等……」
陳珩目微微一掃。
而到他視線時候。
那個貌的鮫人又是一驚,將頭一低,不言不語。
「不過陳某倒是好奇,你是如何能尋到的?」
陳珩問。
「鍊師容稟,能尋到此,還要多虧鄧雲籍真人喜好食珍餚。
若不是因此緣故,恩師和在下也著實難尋得這桃康之……」
蘇通拱手答道。
而在說得此時候。
他臉上也難免有些無奈,神訕訕。
……
危雍國靠近子明山,而子明山中便有一條金來河。
傳聞在金來河中有一類異種,喚作烏玄魚。
此魚大如牛犢,高可五、六尺,青黑,面如豕,長須、
卻偏生是生著魚,專以蛇蠍蟾蜍為食,乃是凡俗毒的一類天敵。
不過烏玄魚雖是以捕食毒為生。
但其質卻極是細膩味,還含有一種難以言說清晰的甘醇異香。
經烈火炙烤之後,香氣更盛,著實是人間味。
一些喜好口腹之慾的修道人更是將其當一類難得珍饈。
當初便是鄧雲籍下令,命蘇通去金來河尋找烏玄魚供他食用。
而在機緣巧合之下。
蘇通在河底深竟是發現了一座小水府,府中生活有一群鮫人。
蘇通也是玄鍊師,又喜好相,自是看出了在那伙鮫人當中,其中一位,竟是生有「桃康之」。
欣喜若狂之下,他連烏玄魚都來不及尋了,便火急火燎傳訊他恩師李嶷。
而在商議過一番后。
最終還是李嶷拍板定下,帶著鮫人回了帳中,在戰後將獻給於世通。
「桃康之」乃是上等好相,名頭不小。
以於世通的眼界,自是識得的。
更兼鮫人生得如此貌,楚楚可憐,也是一奇。
似這等的奇。
在李嶷和蘇通看來,獻給鄧雲籍都是虧了。
唯有讓於世通這等大真人收下,讓於世通承下這誼,那才是大賺特賺!
不過未等李嶷和蘇通的謀劃做。
鄧雲籍便因神通有,執意要渡江北伐,最終凄慘敗逃。
連帶著原本的大好局勢,也是一朝盡喪。
若不是他們兩人機敏。
提先留了個心眼。
只怕等不到陳珩來援,便也要被魔宗之人生生格殺,淪為沙場亡魂了……
……
而此時。
在將來龍去脈道了個一清二楚之後。
蘇通也是再次俯一拜,誠懇言道:
「鍊師,在下雖不知那妖顧漪是如何變化呂行真人模樣,混進帳中。但這鮫,卻是份清白,應難有假!」
「蘇師弟何出此言?」
陳珩問。
蘇通苦笑一聲,道:
「顧漪那門易形之的確極是厲害,居然連玄功、道法都能變化得分毫無差,用氣觀命格,也是看不出異樣來。
但這等厲害法門,想來也僅有真可以施展。
若是連假也能運用自如,那便是套了。
此等訊息,也必是要傳遍了天下,絕難瞞下來!
而顧漪變化出的呂行師弟曾與這鮫人同出現帳中,那我想,這鮫應是份清白了。
顧漪再是道法厲害,終究也僅玄修為,難做到在分形之後,卻還有此大能耐。
縱是玄第二……這一點,也著實太過悚然聽聞了!」
蘇通語聲萬分篤定,抬頭大聲言道。
陳珩看他一眼,卻不置可否。
「不過爾等師徒既是將此獻給於師兄,為何如今又拿來贈我?
陳某可沒於師兄那等家,能拿出什麼珍用來饋伱。」
他道了一聲。
「鍊師說笑了,鍊師能收下這份大禮,恩師與在下便是激不盡了,哪還敢奢求什麼回報!」
蘇通忙不迭將手一拱,奉承道。
不過這話說出之後。
見陳珩神淡淡。
蘇通也是微有些尷尬,清咳了幾聲后,還是赧然說出了今番的來意。
「鍊師,實不相瞞,恩師與蘇某在鄧真人帳下時候,便已是經了連番苦戰,神疲力竭,又在渡江時候先士卒。
如今早已是個油盡燈枯之相,恐不能再戰……」
他試探看了陳珩一眼,訕笑一聲:
「不知鍊師可否大發慈悲,讓恩師與在下,退到沈澄鍊師部?
如此一來,便著實是激不盡了!」
在鄧雲籍潰敗后。
前便再無人可守。
而為防備怙照陣營渡江來攻,陳珩也是主移營,正面對上了怙照的兵鋒。
在這幾日。
怙照的魔兵倒也是未曾停過襲營之事,幾乎晝夜不休。
全賴陳珩次次皆是衝殺在陣前,才將局面勉強支撐下來。
但這般景狀。
明眼人都可看出局勢已有崩壞之態,心下不安。
而李嶷和蘇通今日特意獻出鮫,以此向陳珩討個面,好調去沈澄帳下,也是在提先自己給謀個後路。
在玉宸五部兵馬當中。
沈澄部的兵馬因實力最弱,也是被安排在側翼,做接應之事。
若能調去沈澄帳下,避開正面的兵鋒,不說可以從容事外。
至存活下來的可能,
也要比如今。
大大增上幾了!
眼下迎著蘇通殷切目,陳珩不置可否,只隨意寒暄幾句,便將蘇通送出了帳外。
而此時。
在蘇通去后,帳中便只剩下了陳珩和鮫兩人。
場中氣氛瞬有些冷淡抑,莫名令人心頭一、
「我徐清……」
在一片寂靜中,鮫臉頰終微有些發燙。
大膽抬頭看向高那個神冷峻的俊道人,睜大眼睛,上前湊幾步了幾步問道:
「這位仙師是想將我收作妾侍嗎?」
陳珩眉尾微微一揚,卻不答話。
「沒有名分嗎……」
鮫神微有些獃滯,言又止,修長的眼睫垂下。
在沉默許久后,終是再次開口:
「仙師可以將我當作玩……但我只有一請,還仙師應允。」
深深吸了一口氣,道:
「仙師能教導我修行嗎?」
這一句忐忑問出,依是沒有半分回應。
高之人面容冷淡,渾無半分的表,雙眸深暗如淵底之水。
見到這一幕。
臉上閃過惱、無奈、不甘、疑等種種緒。
最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向著陳珩走去,登上長階。
同時緩緩開始解下上的袍,滿臉漲紅,眼角掛淚……
而最終,在鮫束腰的玉帶即要落下,出膩如暖玉的雙肩時候。
卻忽然便有一道劍氣迅疾破空殺來,若霆奔!
眨眼之間。
便將頭顱輕鬆打,如萬朵桃花開!
只餘一無頭殘在晃了一晃后。
便也頹然滾下玉階。
再無聲息……
「顧鍊師明知自己已然了破綻,卻還要演上這一齣戲,倒也真是好興緻。」
此時,看著長階下的無頭殘,陳珩終是開口,冷聲道。
這話發出,卻並無回應。
直待得數息過後。
才緩緩有一道清脆笑聲響起:
「陳珩,你這人當真是塊木頭,好生的不解風……」
合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