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呢？”

上楚笑嘻嘻地起，平日裏言行舉止都著一子“天大地大本公子最大”的上公子，這會兒乖巧地像是被寂風奪舍了似的。恰到好的表，力道適中的按，老夫人同外頭天氣一樣的臉終於稍稍轉，隻繃著的下頜線還未鬆下來，不不願似的淡淡哼了聲。

王嬤嬤在一旁抿著笑，這老夫人呀，歲數漸長，脾氣倒是愈發地像個孩子似的了，要哄著、要順著，要妥帖著，也就這幾個孩子能拿得了。世人皆說姬家與上不合，連帶著老夫人也不喜上楚……當真是愚昧至極！

姬老夫人雖不滿上老爺子那迂腐守舊的做派，卻也知道上家就楚公子這麽一個獨苗苗了，若楚公子當真正兒八經昭告天下改了姬姓，了姬家族譜，那上家又當如何自？豈不是了天下人口中的笑話？若是當真不喜楚公子，老夫人又怎麽會一門心思地想著替公子撮合婚事呢？

年紀大了，心中所念、所憂，不過便是後輩們的平安喜樂罷了。

即便這“喜樂”有時候並不相通。

沒一會兒，老夫人就坐不住了，了脖子頻頻朝外張，“怎麽還不回來？沈丫頭不是說算著時辰差不多了嗎？會不會是東宮裏頭一早就有埋伏？”

上楚隻勸著，“路上耽擱也是有的。雖然我不大喜歡寧修遠，但他既去了，你的寶貝小寧就一定會全須全尾地回來……但凡傷了一個指甲蓋兒，不必您手，東宮的屋頂就會被掀了。”說完，想起之前門口那小子對著幾塊簪子碎片發狠的樣子……上楚又是一哆嗦。

可怕。瘋起來真可怕。

老夫人暗自點頭，也不喜歡寧修遠……

上楚繼續給著肩膀，“說來也是怪您，您說您沒事兒支開那寧修遠作甚？別說您真想吃那勞什子方糕。”

自然不是，到了這個年紀，興趣還是很多，喜歡的也多，但執念卻不多了，沒有什麽非吃不可的東西。不過就是為了支開寧修遠罷了，一來，聽了些寧家三爺同尤郡主不得不說的往事，心裏頭不待見這位姑爺。二來，也是真的想要考驗考驗小丫頭，可誰曾想，最後擔心地吃不好睡不好的還是自己……

自作孽。

老夫人自是不會承認這樣糾結的心，隻長了脖子向外張，左等右等也不見人過來，一拍大，當機立斷地起，“不行！我得去看看！”

這所謂左等右等，也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隻是在心急如焚的人看來，總是漫長又煎熬的。上楚連忙起拉著，一邊攔、一邊哄，“您說說您，這會兒便是一刻都等不及了，那何苦之前那一番折騰？這些年來，您還不知道您自個兒嗎，每次義正辭嚴，要好好鍛煉鍛煉小姑娘，偏偏每次都是自己煎熬著。小丫頭也不是紙糊的，的手您還不知道呢？再說，您去了有什麽用？您能打還是能扛？”

急匆匆要往外走的老夫人倏地一頓，回眸看來，那眸……於轟然墜落的雷鳴之中看過去，似乎蘊著一團烈火、又似著某隻猛，無聲冷笑，戲謔反問，“打？扛？打什麽打？扛什麽扛？”

“老來這燕京城，雖是悄悄地來的，一來，是不願興師眾了去，二來，也是當年有些個恩恩怨怨的在這裏沒了結。但想來，老若是站到了東宮門口，縱是他太子殿下彎腰行個禮，老也是擔得起的！”

擲地有聲，宛若驚雷炸響天際，一道細長又淩厲的撕裂黑沉沉的天地。

上楚一怔。

“那個”姬家的曆史，他其實知道一些，但都是些過於表麵的東西，諸如，神、古老，還有些不為人知的、甚至於暗的、詭譎的。但那些東西，都在外祖母廢除長老會之後，徹底變了曆史的碎片、歲月的塵埃，是以上楚也沒有費心去調查。

這會兒聽著這話……異樣的覺才上心頭，就聽王嬤嬤一聲尖，“啊！姑娘！姑娘回來了！老夫人！是姑娘，是寧大人……後麵、後麵還有岑硯，那是、那是……”

滂沱大雨之中，王嬤嬤瞇著眼一一辨認，卻在看到岑硯背上的姑娘時，那名字生生卡在嚨口裏，好半晌都喚不出來。

那是手把手教著的姑娘，是師徒，似母，分別這麽久，心頭總免不了掛念著，這幾日自是也擔憂著，這會兒驟然得見這般生死不明的模樣，心都一陣陣揪著疼。

老夫人也看到了，一邊拉著上楚，一邊近乎於語無倫次地催促著，“快、快……快去找沈丫頭、找陳老……快去呀！還有，薑湯，讓子秋那丫頭多熬幾碗薑湯來！”最後的聲音，幾乎是衝著已經快要看不見的上楚扯著嗓子嘶吼出來的。

心下，早已一陣陣地痛得麻木，隻想著，早知道、早知道……便不提什麽鍛煉了，有了自己的鋪墊，這幾個孩子縱然能力並不出眾，但隻要品行端正，總也能安安穩穩地繼承著的，不了他們的安好歲月。做不了開疆拓土的霸業帝王，做個堅持中庸的守城明君又何妨？

……

沈歆來得很快，說是正好在趕過來的半道上遇見的，後跟著幾個伺候的小丫鬟端著好幾碗一早準備的薑湯，說是沐浴的熱水也早已備妥，說完，便急匆匆地跟著進了裏屋。

姬無鹽和寧修遠看起來並無大礙，但也在裏頭接檢查。老夫人在外間踱步，很有這種六神無主的時候，邊嬤嬤如何勸解都沒什麽用，隻兀自自責著，半晌，輕歎，“阿楚說得沒錯，我呀，一把年紀了，不消停，既折磨了們，又煎熬了自己。”

明明這話不是這樣說的，也不是這個意思。王嬤嬤輕歎，自知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沒用的，隻有等著姑娘好好地出來，才勸得住這些自尋煩惱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