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鹽不知道自己隨便找的借口卻被寧修遠暗暗記著了，尋思著同此臺階相比起來格外寬敞又講究的道，輕輕扯了扯手中的袖子，同寧修遠低聲念叨，“說起來，這李裕齊也是個怪人。下來的臺階又窄又陡，沿途連個火把都沒有，出去的道全是寬敞平臺，沿途還有火把，隻是看起來像是有些年頭了……一個個都不好用了。”

“最奇怪的是，誰家修室，還大費周章修這麽一條出口然後封起來？倒像是……曾被用來暗度陳倉似的。”兀自想了想，又笑，勾著像隻焉壞的狐貍，“不過，依著李裕齊那行事總喜歡遮遮掩掩幾分的風格，倒也的確有那可能……”

話音落，腦門上就被敲了一下，來自寧大人執著蠟燭的那隻手，燭火倏地一，差點熄滅，又晃了晃，才恢複正常。寧修遠回頭瞥，“小姑娘家家的，懂的倒是不……還知道暗度陳倉？”

姬無鹽“嘿嘿”地笑，抓著袖子晃了晃，似是撒。

寧修遠穩了穩手中的蠟燭，才開口解釋道，“方才我在書房之瞧著，那隻花瓶並非李裕齊的喜好。當初李裕齊被立為太子，遷居東宮之前，此並未翻新修繕，這道興許也是之前的太子爺、也就是當今陛下所建。要說那道出口……你是在何發現的？”

“床底下，怎麽了？”

“我想著……他既將你關在此卻仍按兵不，想來亦是對你的手有所忌憚……我進來前，暗中觀察了一陣，東宮上下一部分親衛都被李裕齊帶走了，守門也鬆懈，是以興許他本不知道室還有那一出口才是。”寧修遠抬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出口，吹滅了手中的蠟燭，反手去牽姬無鹽，才道，“你倒是個能歪打正著的，那會兒卻又不怕黑了，還知道去找床底下……”

黑暗裏待久了，這突然“天”乍瀉，眼睛一時間有些不適應，姬無鹽閉了閉眼，想著懷裏的那隻鐲子，再睜眼的時候眸卻是深濃孤寂，角微微耷了些，沒說話。

寧修遠似有所，回頭看，正詢問，就聽外麵腳步聲起，伴著白行興到誇張的喊，“哎呀呀！太子殿下，我說您著什麽急呀，小爺我難得來你這吃頓茶，你竟然不招待一下？阿喲，太子殿下……您慢點兒嘛！”

白家小祖宗怕是這輩子第一次用這麽熱的、興的、唯恐天下不的語氣李裕齊為“太子殿下”了，約著上一回正兒八經地他“太子”，已經是很多年前了。彼時不更事，迫於長輩威不得不喊，如今……為了寧三爺和姬無鹽那倆鬧心的，卻是連臉皮子都豁出去了。

李裕齊不是傻子，回到東宮聽管事回稟說是寧大人和白公子來訪的時候，他便知大事不好！

他千算萬算，實在沒算到寧修遠會如此明正大地進東宮救人，還帶著白行這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混不吝，當下連上黏膩的裳都來不及換，直直往書房奔去，誰知還是被“正在正廳裏喝茶”的白行給截了個正好。

這位混世魔王見了李裕齊跟見了再生父母似的，幾乎是“嗷”的一嗓子就猛撲了過去，李裕齊被他抱了個措手不及，正嗬斥，就見白行以一種歡天喜地過大年的表衝著自己樂顛顛地喚著，“太子殿下，您終於回來啦！小爺我當真是久等了！”

很尊敬，又不是那麽尊敬，很熱，又不是那麽熱。

到了這會兒，李裕齊還能不清楚寧修遠把白行帶進來的作用？自然是靠著胡攪蠻纏拖延時間——如此，屆時就算鬧得難看了，陛下和那些個長輩也不過就是一笑置之罷了，畢竟，白行嘛，本就是如此混不吝，燕京城中人盡皆知的紈絝。

隻是這小子也不知道哪裏來這麽大力氣，李裕齊愣是掙不開，金尊玉貴的白爺也毫不在意渾漉漉冰冰冷冷的太子殿下，抱地分外實在，像……像了三天的狗看到了骨頭似的。李裕齊在這樣的認知裏徹底冷了臉，對著一旁瞠目結舌打著傘的下人嗬斥，“發什麽呆！還不趕拉開！”

下人的確是被如此百年難遇的一幕驚呆了，這才渾一哆嗦清醒過來去拉白行，手忙腳間，這油紙傘早就偏離了頭頂上方，雨水嘩啦啦傾瀉而下，直接澆了個心涼。張著正賣力表演的白行被猛地灌了一口冰冷的雨水，愣怔間就這麽被下人給拉開了……

於是便有了之前的一路追趕。

風大雨疾，白家祖宗何時如此狼狽過，偏這是今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被寧修遠委以重任了，加之至今下落不明的姬無鹽，白行自是不敢有任何疏忽，扯著嗓子追了一路，茶水沒喝幾口，雨水倒是喝了個飽。

……

姬無鹽堪堪關上道口，就聽到了門外守衛請安行禮的聲音，從書房到院門，走得快些也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兩人環顧四周，屏風之後自是不能躲人，太明顯了。北向窗戶之下倒也是個好去，留著能聽消息，離開卻也方便，隻是李裕齊回來了，那些親衛想必也回來了，這個時候離開書房……太危險。

劍拔弩張的氣氛裏，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閃躲進書櫃之後的狹小角落裏——一個三角地帶，躲兩個人多有些過於擁，隻是一來，此有厚重的簾子遮擋不易被察覺，二來，待在屋中，尚有白行能裏應外合，若是躲在窗下，那就真是甕中捉鱉過於鋌而走險。

“吱吖——”

大門被轟然推開，狂風席卷而至，書案之上攤開的書籍嘩啦啦地翻過好多頁，又歸於平靜。李裕齊一步，目不斜視，直直朝著屏風後走去，後跟著亦步亦趨手舞足蹈的白家小爺，像個腦子不大好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