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刀鋒的意料,材料居然是打印的。
“這材料是你男人寫的?”
還以為會是手寫呢。
秦華急忙解釋:“是,是章鐵河檢察幫他打印的,他寄給我了,我再復印……”
“這位章鐵河檢察,老家是哪里的?你們以前認識他嗎?”
刀鋒一邊看材料,一邊詢問。
這也是很多老刑警的習慣,有時候可以做到分心二用。
秦華連連搖頭:“他老家是哪里的我們不知道,以前絕對不認識他。就是,就是我男人去了鐵河監獄,一直在申訴,他是鐵河監獄的駐所檢察,接待了我男人,問過況之后,覺得我男人和我弟弟是被冤枉的,就幫他改了申訴材料……我男人說,如果不是章鐵河檢察,他三年前就該被槍斃了!”
“嗯……”
刀鋒微微頷首。
朱建國被判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這是我國死刑中最特別的一種模式,在全世界都算是獨創。
理論上,如果在緩刑期間,犯罪分子真心悔過,努力改造,那麼緩刑兩年結束之后,就可以改判為無期徒刑或者有期徒刑二十年。
后續再視改造的表現決定是否繼續減刑。
而如果在緩刑期間,犯罪分子拒不悔改,拒不接改造,那麼就視為節惡劣,緩刑結束之后,可以執行死刑。
朱建國肯定是拒不認罪。
果然,秦華接著說道:“我男人,他一直不認罪,他本來就沒罪呀……在監獄,也不參加勞改造。監獄那邊的警察,就說他拒不悔改,把他關了好多次閉,又說要槍斃他。都是章鐵河檢察攔了下來。”
這次刀鋒沒有借口。
朱建國是不是有罪,他現在可不能隨口講。
哪怕他有后世的記憶,知道這是個冤案,但至現在,他不能講。
但朱建國這樣的態度,在監獄肯定是要被視為“刺頭”的,管教獄警不修理他才怪了。
和公安民警一樣,管教民警也是執行者。
他們并不負責辨別一個在押服刑人員是否被冤枉,他們的職責,是管理好這些服刑人員,督促他們參加勞改造,以實際行贖罪。
一座監獄好幾千犯人,要是個個都拒不認罪就可以不參與勞改造,那還得了?
整個監獄還不得套啦?
必須得狠狠修理。
關閉那還是輕的,信不信牢頭獄霸分分鐘教你做人?
尤其朱建國這種判死緩的家伙,拒不認罪,拒不參與勞改造,態度惡劣,如果監獄將報告打上去,經過最高人民法院核準,還真就有可能槍斃他。
所以說,章鐵河檢察也算是救了朱建國一命。
這份材料,衛江南沒有從頭看起,而是先翻到判決書。
這是了解案基本況最快捷的途徑。
一審判決是建興市中級人民法院做出來的。
上邊記錄著,九二年六月份,犯罪嫌疑人朱建國,秦民,在建興市某收費站,搭載了害人上車,隨后在途中見起意,不顧害人的強烈反抗,將害人殺,棄尸路邊水。
經建興市公安機關偵查,朱建國秦民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
對朱建國判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對秦民判有期徒刑十五年。
之所以對兩人區別對待,是因為殺人的時候,是朱建國下的手,將害人掐死。秦民雖然參與了對害人的,但沒有參與殺人行。只是事后幫助朱建國將害人的尸棄在路邊水里。
因此朱建國是本案主犯,秦民是從犯。
作為一名經驗富的老刑警,刀鋒哪怕沒有后世記憶,單單從這份判決書就能看出來,這個案子是存在疑點的。
原因很簡單,按照判決書的容,朱建國完全沒有判死緩的理由。
因為他沒有任何從輕的節。
連投案自首,配合公安機關偵查,態度較好這樣的節都沒有。
就說殺人,兩個如此惡劣的暴力犯罪罪名,有什麼理由刀下留人?
如果證據確鑿,那朱建國鐵定要判死刑,秦民有很大概率是無期徒刑,兩個一起斃了的可能都不是沒有。
可見建興市中級法院也覺得這個案子的證據鏈不完整,這才留了余地。
畢竟人頭落地之后,可就接不回去了。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現實況”。
照理,這樣的惡案件,應該是不存在中間狀態的,是就是,非就非,要麼槍斃,要麼無罪,哪里可以搞這種“折中方案”呢?
但在現實之中,確實有不這樣的判決案例。
刀鋒深知原因,卻不好說。
說起來,朱建國還算是比較“幸運”的,他遇到了一個比較謹慎的法,給他留下一條命,留下了將來重見天日的機會。
刀鋒知道,還有不冤案的當事人,不曾有這樣的“幸運”,直接就被槍斃掉了。
讓刀鋒比較詫異的是,在秦華遞給他的材料中,居然還有卷宗的復印件。
是建興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重案大隊當時審訊朱建國和秦民的筆錄,以及檢察院提起公訴時的一些材料。
“這些資料,哪里來的?”
刀鋒停了下來,向秦華,問道。
毫無疑問,朱建國也好,秦華也罷,他們是不可能接到這些東西的。
秦華顯然已經非常有經驗,當即答道:“這是章鐵河檢察給的。他能看到這些材料。”
刀鋒輕輕點頭。
這個解釋很合理。
駐所檢察,本就肩負著糾正冤假錯案的責任,章鐵河能夠調閱這些卷宗,完全在理之中。
也就從側面證實了,秦華沒有撒謊,那位章檢察確實認為本案有疑點,朱建國極有可能是無辜的。
“這樣吧,秦大姐,這個案子,我現在不能馬上就給你一個答復。我還需要一點時間來研究這些材料……兩天吧!”
“你先在巖門住下來,到時候我自然會找你的。”
刀鋒隨即做了決定。
“可能,我們還需要去銅山監獄見見你弟弟秦民。”
鐵河監獄遠在萬里之外,銅山監獄,倒是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