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作天作地的白家祖宗

東宮下人穿著油剛進院子，就看到寧大人撐著一把藏青的油紙傘，背著一隻手不疾不徐地從裏頭走出來，連忙上前問詢，“寧大人，寧大人可是覺著小人們哪裏伺候不周？”

管事吩咐了需要特別注意這位寧大人的舉止、去向，可即便如此，這位小廝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注意”——自己麵對的，是當朝帝師寧大人啊！若他當真有何不妥之，自己也是萬萬不敢阻攔的啊！要不，就……跟著？畢竟這位寧大人似乎很會來東宮，若是要去哪裏，不認識路也是尋常不是？

小廝兀自盤算著，寧修遠抬了抬傘柄，目從容又溫和，“未有不周，這般大雨滂沱的，甚是麻煩你們了……”

小廝頓覺異常，又聽寧大人說道，“隻是不知這解手之在哪裏？本印象裏已經很久沒來此了，實在不記得……不若，麻煩你陪我同去？”

如此正合心意，連借口都不必找了，小廝一邊慨著寧大人實在客氣有禮，一邊轉準備引著寧修遠往那去，卻聽屋子裏頭另一位扯著嗓子喚道，“哎！你……”說話間，衝著院子裏小廝所在的方向招了招了手，“對，就你！進來一下！”

“小人……”

小廝看看寧修遠，又看看一隻手叉著腰的白行，正左右為難之際，寧修遠替他解了圍，“無妨。你先過去吧，興許是急事……本在此等等便可，不急。”

這位說話都不帶停的話癆小公子能有什麽急事？倒是這人有三急，急可不就是急事嗎？世人多有傳聞，說這位白公子多恃寵而驕、任跋扈，果然如是。小廝心下微歎，仍不忘向寧修遠告了罪才小跑著進了屋……果不其然，什麽“興許是急事”，不過就是白大爺覺著這青花瓷的茶杯不夠應景，非說如今深秋季，該用描繪了花的茶杯才是。

小廝推說此並無描繪了花的茶杯，這位白爺卻又說，那就用臘梅的，左右已近冬日，反正不能用青花瓷的——看著渾泛冷。左右這茶杯今日是一定要換的！

這哪是白家的小爺，這分明是白家的祖宗！

小廝無法，但想著外頭等著的寧大人，隻能同白行商量，“白爺，這寧大人還在外頭，說是、說是要解手不認路，不若，小的先給寧大人帶路，然後再來給白公子換茶盞如何？”都說這白家和寧國公府好，這白爺和寧大人也是人盡皆知的友人，想來……

然而，沒有什麽想來。

白爺叉著腰一臉不滿，“不行！小爺我和他李裕齊不合，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若非口難耐，我是斷斷不會來這什麽勞什子東宮的！可如今你們還磨磨唧唧的，是幾個意思？那便也不必換什麽茶盞了，也不必引路去什麽茅廁了，本小爺這就和三爺打道回府得了！”

小廝聽得心驚膽戰，管事吩咐要小心伺候著，如今這伺候來伺候去的，人都要被自己給得罪了，屆時不僅管事那邊不好代，怕是連殿下那邊也要責罰，當下也隻能著白行這邊給換茶盞去，至於寧大人那邊……正準備去寧修遠那告個饒再出去拉個下人帶路的小廝轉首間卻是如遭雷擊——寧大人……人呢？！

“寧、寧大人呢？方才不是站在廊下的嗎？”他向白行求證，“白爺，您方才也瞧見的吧，隻是這寧大人是何時離開的？”

白行沒當回事，擺擺手，“他那麽大一個人，還能失蹤了不，或者被人販子拐走了不？保不齊就是憋不住了自己出去找別的下人帶路了吧……我說，你磨磨唧唧慢慢吞吞的作甚呢，小爺我的梅花茶盞呢？還不快去！”

小廝心下狐疑，但轉念一想這麽解釋似乎也說得通，再者這邊白家祖宗催命似的催著，這祖宗也是奇怪，明明一個勁地喊著口，看起來再喝不著就要死了，偏偏這茶水就擱在他麵前，就不喝，非說這時節不能用青花瓷，不講究……都快死了還這麽講究作甚？看來還是不夠！作的！

小廝兀自搖頭，還是任命地下去換茶了，順便又叮囑其他人換了一壺新的茶水奉上——就怕這白祖宗一邊嚎著“死了死了小爺要死了”一邊就是不喝，作天作地地一會說茶水不好一會兒說茶盞不好，待會兒還要說配過青花瓷的茶水不能倒在臘梅茶盞裏頭，不講究。

至於寧大人，很快就被僅僅隻是應付白家祖宗就耗費了所有心神的小廝拋到了腦後。

……

寧修遠很來東宮，記憶裏上一次來是什麽時候已經模糊，若說白行和李裕齊那是擱在明麵上的互看不順眼，那寧修遠和這位太子爺就是心照不宣地疏遠。

井水不犯河水。

但東宮的大致布局他卻是心中有數，書房的位置在哪裏自然也清楚。這雨來得很及時，雨勢太大，且不說能衝刷掉太多的痕跡，就說這大雨中，東宮下人也是低著頭裹著油行匆匆，就算偶爾有一兩個肩而過的下人，他們也隻是下意識地朝著穿著打扮很是致的寧修遠匆匆低個頭算是行禮，就一路小跑著過去了。

平日裏閑極無聊時的好奇、八卦，在這樣惡劣的環境裏然無存。

寧修遠很快就來到了書房門口。

東宮的書房是單獨的院落，有專人把守，但李裕齊上朝帶走了一部分親衛，甚至因著他最近虧心事做得多了些，生怕半道遭人報複，帶走的親衛還不，興許還有一些守在了真正關押朝雲的地方，以至於此刻院落門口隻鬆鬆散散守著兩人，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挨著說話。

守衛如此鬆懈，著實太掉以輕心。

也說明，朝雲未曾關押在此——小丫頭昨兒個怕是撲了個空，隻是不知道是何緣故，至今沒有回府，也沒有離開東宮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