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扯開了話題想要逗逗時歡,沒想到得到這樣一個答案的顧辭,意外又震撼。
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表來,“放心吧……那藥縱然是擱到皇帝書房的書案前,也是查不到任何毒的。”因為那瓶藥本來就沒毒。
姨娘的也不是那個時候傷的。
那瓶藥里不過是一些助眠的良藥罷了,加了些比較惡心的味道。不過是為了恐嚇一二外加轉移視線罷了。等到姨娘心驚膽戰力竭昏睡之后,自然有影樓的人前去……影樓能人異士眾多,其中一人,便擁有一雙無人能及的手。
雙手所過,皆為齏。
顧辭都這麼說了,府中大夫也的確沒有發現什麼。自是放心了許多,卻也免不了多代幾句,“其實這回真沒什麼的,你們一個下瀉藥,一個廢的……”
“不只是這回。”說起三房那些事,顧辭就火氣漸起,“三房那幾個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腦子沒多,還敢去招惹顧言卿,招了一堆麻煩事,正好……這回一起算了。”
他素來都是這樣的人,輕易不清算,一旦被踩到底線了,那麼新賬舊賬,一起算了。
省得興師眾地來個幾回。
“原來也想弄點瀉藥的,不過被顧言晟搶先了。”只是若是他出手,就不是那麼簡單的瀉藥了,不丟個半條命自然不會停歇的。既然小丫頭不介意他下的黑手,他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說到這里才想起來外頭買的糖葫蘆,油紙包地好好的,低了頭拆完油紙遞過去,“給。昨日吃了兩,今天便只能一了。糖葫蘆吃太多,對牙不好。”
小丫頭吃甜,那一世便時常鬧牙疼,疼地時候泫然泣地保證不吃了,不疼了卻又地吃。份尊貴又討人喜歡,丫鬟嬤嬤哪里拗得過,出門采買必給帶各種糖。
怎麼說都沒用。
想起往事,他笑的溫緩,看著安安靜靜啃糖葫蘆的樣子,像個真正的孩子般。
說到顧言卿,時歡倒是突然想起個人來,“陳鈺的案子……最后怎麼說的?”
“涉及地下錢莊的案子,大多都會不了了之。”顧辭不甚在意,地下錢莊素來都是最復雜的地方,朝廷江湖黑白兩道皆有覆蓋,即便是徐斌元也不好太過牽涉其中。
陳家雖有些錢財,在太和郡也算是有頭有臉,但到底是在朝中無人,權勢不夠,這種事其實很常見,人命案子天天在發生,哪可能樁樁件件大白于天下。
更多的,不過是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湮沒在時間的塵埃里罷了。
即便是膠州戰役那樣尸山海的戰場,于史書中不過寥寥數字,何況是這樣一條小人的命。
“你問這個作甚?”
“那日畫舫之上,在隔壁打陳鈺的,就是顧言卿的人。”咬了一口糖葫蘆,眉頭輕輕蹙起,“那天床上躺著的斷了手腕的,就是那個姑娘。”
顧辭很快聽出了矛盾來,“你不是說不曾見過他們的臉?如何得知?”
……
得,一時口快,餡了。
沉默,心虛地低頭吃糖葫蘆,顧辭卻不愿放過,蹙眉連名帶姓地,“時歡……”
好像有種本能的怯弱,嚼著糖葫蘆不說話,顧辭便也等著,頗有一種今日不聽到答案就不走的趨勢。最后,還是時歡皺了皺眉頭,坦白從寬,“就、就那天那姑娘以為我看到了他們的臉,把我堵在小巷子里……”
“哪天?”聲音沉沉的,風雨來。
“就、就巷子口……遇到你們的那天,還一道去了畫舫的那天……”支支吾吾的,說完自己也奇怪,為什麼那麼地怕顧辭,喊他一聲師兄,無端地就像是低了個輩分似的……
那天他記得。彼時問為何車夫都不在時,說要自己走走……原來竟是被人堵在了巷子口!顧辭深呼吸,憋著氣問,“后來呢?怎麼擺的?”
自然是不能說的。時歡找了個聽起來比較真實的說法,“就……可能……本來就只是想要嚇唬嚇唬我吧……畢竟我的份在那呢。”
小姑娘吃著糖葫蘆,看起來心大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還帶著些小聰明的驕傲。
顧辭咬著后牙槽,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了,如今人安安全全地在就好了,最后……低聲咒罵一句,還是沒忍住,“時、歡!你不是說有暗衛?暗衛呢?!”
那麼大聲音……時歡咽了咽口水,氣焰又下去幾分,“甩了……”
“你還敢甩了?!”
后怕、擔心、氣惱,所有的緒終于在對方一句“甩了”里,再也不住,顧辭啪地一聲站起來,對著舉著糖葫蘆的姑娘就是一頓罵,“你還知道自己是什麼份?那你想過沒甩開暗衛孤一人到底有多危險?顧言耀、顧言卿,哪個是省油的燈?就算沒有他們,皇子里隨便來一個你都敵不過!”
時歡舉著糖葫蘆,呆呆看著他,了,沒說話……
院子里兩個打掃的小丫頭嚇呆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有人敢這麼兇自家小姐的……
“我……”時歡了,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沒想到顧辭緒那麼大,“我”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如何解釋。
顧辭卻在對方支支吾吾的表里驟然回神,當下便是一陣懼怕,方才氣勢半分不見,手足無措地解釋,“歡、歡歡……我不是想罵你……我……我只是……”
“我只是……擔心你……”
他“歡歡。”
這是第三次,也是唯一一次,于清醒狀態下這麼喚,帶著手足無措地忐忑。溫潤如玉公子顧辭,一風華不再,像是云端謫仙跌落凡塵,小心翼翼地解釋著。
這樣的顧辭,讓錯愕,可錯愕之外,還有一些別的緒,在心底酸酸的。時歡溫和地搖頭,第一次沒有在那聲“歡歡”里有任何的逃避,看著他的眼睛,語速輕緩卻堅定,“我知道。你擔心我。往后……不甩了,我走到哪都帶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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