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要捅了這天，他便為遞梯子（一更）

“那就是個誤會……”他一再重申，無法視的世界裏，一張廓分明的臉是平日裏從未見過的溫。

“我以為你要殺他。雖然楊菲不是什麽好人，甚至死有餘辜，但多得是讓他死地悄無聲息的法子，犯不著用這種會把自己搭進去的法子。所以我才攔你。”

他們從未就這些問題開誠布公地正麵聊過，雖然這時候看起來也不是很“開誠布公”。

姬無鹽站在他幾步之遙的地方，目微沉，抿著考量著對方的意思。

寧修遠是個立場站隊有些模糊的人。

很多時候，他看似隨而為，看起來好像哪邊都不靠，始終保持著中立的姿態，偏什麽事裏好像都有他的影子。楊葉兩家的婚事，是他攛掇的，可他同葉家、楊家並未好，保這種事似乎也不是他的子。

思來想去，覺得有個詞，格外適合這個狀態下的寧修遠——興風作浪，他從中攛掇，雖不至於以一己之利破壞楊家和東宮的聯盟，但明顯嫌隙已生，雙方都不可能在信任對方了。

楊家也不敢相信東宮真的沒有嫌隙。

站在這個角度而言，寧修遠是站在東宮的對立麵的，興許自己和他真的有合作的可能。可……姬無鹽仍然看不懂的是，做完這些之後，寧修遠得到了什麽？

煞費苦心的，總要有所求才是。

寧國公府已鼎盛之勢。不管儲君之位爭地如何雨腥風，都撼不了寧國公府的百年繁華，他們完全可以高枕無憂作壁上觀，這才像是寧修遠的子。可他沒有，他像一尾耐不住寂寞的魚，將這一池本就不平靜的水攪地天翻地覆。

到底……為何？

看不，便不敢輕易靠近，更不敢輕易談什麽合作，隻小心翼翼地撇清了幹係生怕池水濺了繡花鞋麵。

“寧大人當真以君子之心度小之腹了……小不過是了邀請前去吃酒，想著如何也要敬一敬新郎倌罷了。什麽殺不殺人的，小和謝公子無冤無仇的，就算有些過節，也不過就是些口角之爭，何至於起殺心呢。”

當真一臉天真無邪懵懂無知的樣子。即便看不到，寧修遠也猜得到姬無鹽此刻的表。

這小丫頭……日日裏戴了麵紗還不夠，還要在自己那張皮相之上覆一張又一張的麵，人都說狡兔三窟，卻似有千麵。

焉兒壞。

“是嘛……”他勾著角頷首，漫不經心地，信地很敷衍，“那這麽說來，無鹽去新房屋後看新娘子，也是為了敬一敬新娘子嗎？”

說完，又不聲地往前走了小半步。

他向前了幾回，每次都隻有一點點，姬無鹽都看在眼裏，乍一看並不覺得如何，可這半步向前才驚覺兩人之間的距離著實有些近了些，姬無鹽唰地後退一步……

卻是晚了。

腰間覆上手掌，寬大，微涼，將輕輕一卷，速度之快隻覺得天旋地轉間整個人就被帶到了前，額頭磕到他的下頜，疼地眼前都一花，抬頭間直直撞上他的眼神，心中不悅，低聲嗬斥道，“鬆開！”

白茫茫的天地間，終於不是獨自一人。

說不上來是什麽覺，隻覺得……像是風大雨疾的冬夜裏，不遠不近的距離燃起了一盞燈，橙暖的火裏，映出鑲銅釘的朱門，門前子眼神溫靜靜看著。

就那一瞬間，有種讓人篤定的安心。

“不放。”他嚴詞拒絕，“說好的，咱們聊聊，你卻不願。不僅不願，還一口一個‘寧大人’，如此生分，著實讓人寒心。偏我以為你要犯傻事出手相護……著實寒心……”

相護？護？明明是“攔”！

姬無鹽咬牙，再咬牙，驀地很後悔將這霧氣裏的迷幻給撤了，就不該手，就該直接弄死了丟河裏喂魚去！大不了連夜逃回江南去！

寒心？寒什麽心？冷哼，“小以為，寧大人該是無心的。白公子曾說，寧大人心肝肺都是黑的，我卻覺得他終究是看錯了大人，大人明明沒有心肝肺才是。”

這丫頭炸了。

炸的小丫頭渾上下都是刺，特別是一張，叭叭叭的沒有一個字在罵人，偏偏整句話全在罵人。看來，姬家倒是真的寵，將寵這般天地不怕的子。上鳶就不同，溫雅裏總著幾分小心翼翼。

這樣好……以後誰也欺負不了去。

寧修遠也不在意叭叭叭的罵自己，反而很這一刻的親近，笑了笑，承認道，“嗯。對他們都沒有。”

唯獨對你有。

這種覺很奇怪，就在意識到自己這份心的那一瞬間，之前所有的猜忌、戒備，都已經然無存。不管千裏迢迢來這裏姓埋名所為何事，也不管會不會將燕京城的天空捅一個窟窿，這些都沒有關係……要捅了這天，他便為遞梯子。

有他在，護得住。

這就夠了。

人生漫漫，孑然一，也能度過……隻是，見了既心生歡喜，那便順應心意，此生作伴，豈不是更好？

他從不為難自己。

“無鹽。”他喚，聲音溫到了骨子裏，臂彎間的手卻沒有半分鬆懈，“我沒什麽壞心思，真的就是想來看看你，同你道個歉。另外……今日路過東市，買了些炒糖糕和鬆子，給你送來。”

鼻翼間，約約的翠竹清香。

時下男人之間流行用熏香熏染，多為桃花之流，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總能聞著一或濃或淡的桃花香，已名人雅士的鍾之。

這竹香倒是好聞……思及此，才驀地心神一凝，想起兩人這般過於親昵的姿勢來，重重一推，沒推開，一張臉倏地就沉了下來，正開口說話，寧修遠卻是鬆了鬆手，後退半步，隻手中仍拽著的袖子，“你莫走，這漫天濃霧的，你走了，我也不知去哪裏尋你，便隻能在這宅子裏就地睡一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