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可今日很奇怪,依舊還是沒有奏報來,弘治皇帝雖是有耐心,卻還是有些忍不住了:“再去問問,榜放出來了沒有,加急送來。”
謝遷老神在在,笑了:“陛下,不必急於一時,該來的,總會來。”
他淡然之。
這就是自信,來自於狀元公的自信。
王鼇也不莞爾,其實他心裡倒是有極大的期待,畢竟……自己的侄子也應試了,這一次若是能金榜題名,便算是耀門楣,王家後繼有人。
等了片刻,終於有人來了,宦氣籲籲的進來,道:“陛下,榜來了。”
一聽榜來了,弘治皇帝一笑:“取來。”
謝遷、王鼇等人,也都翹首以盼,說淡定是假的,誰不希得知最終的結果呢?
這榜早就抄錄好了,送至弘治皇帝面前。
弘治皇帝低頭,下意識的道:“會元是……歐志……其次……劉文善……再次……唐寅……”
“……”
他聲音很輕。
可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畢竟,能榜的人,都是俊傑,尤其是能名列榜中前三的,那就更是英中的英了,會試可是三年一考,一個在位較長的皇帝,在位三十年,也不過是點選三十個這樣的英。
當弘治皇帝一字一字將這名字念出的時候,暖閣裡,一下子安靜了。
弘治皇帝倒吸了口涼氣。
霸榜,這是霸榜哪。
歐志名列第一,劉文善第二,這兩個北直隸的舉人,方繼藩的門生,簡直就是左右開弓,將蕓蕓學子反複的撻。
這個原本最有希的唐寅,反而是屈居第三。
方繼藩這家夥……神了!
弘治皇帝此刻竟是不知該如何反應。
而劉健和馬文升二人,卻是眼眸一張,目中掠過了流彩。
謝遷驚訝的瞪大了眼珠子,覺得不信,陛下不會是在玩笑吧。
王鼇心已提到了嗓子眼裡,雖然覺得驚詫,可他更加關心是自己是否榜上有名。
弘治皇帝再三看過了榜,最終才接了眼前的這個事實,他頓時大喜:“這方繼藩,有意思,真有意思,此子,很有意思!名師出高徒啊,朕都佩服他了。”
連說三個有意思。
深吸一口氣,他抬眸,掃了諸公一眼,劉健也是眉開眼笑,好事啊,以後誰還敢說北地無人?他笑容可掬:“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馬文升也樂了,看了一眼無語的謝遷,不由道:“確實是可喜可賀,臣也要恭喜陛下。”
謝遷老臉一紅,似乎是方才吹得有些過份,臊得慌,他心裡震撼,這方繼藩,到底怎麼將人教出來的。
而今歐志雖為榜首,劉文善跟其後,反而沒有人對這二人嘖嘖稱奇了,卻都是心頭一震,佩服方繼藩的厲害。
這家夥……怎麼看著,都不像是個敗家子啊,若他這樣都是人渣敗家子,那天下豈不都要找塊豆腐撞死自己?
弘治皇帝大喜過,他瞇著眼,似乎越來越覺得,方繼藩這個家夥有太多不同尋常之了,自己將其安排在太子邊,果然是正確無比。
王鼇咳嗽一聲,厚道:“陛下,能否看看這榜上,有王道和的名字。”
會試三年一考,為了栽培這個侄子,自己可是碎了心,現在榜單手可及,不問,實在心有不甘。
弘治皇帝滿腦子想著方繼藩這個家夥地事,此人靠著棒,真能教授出這樣的英才?可細細一想,又不對,許多世家,都是治家極嚴,也奉行棒底下出人才的至理,人家也揍,你方繼藩也揍,為什麼你方繼藩,就揍的這樣的出彩呢?
難道……是因為別人家揍得輕了?
嗯……有道理。
他一面若有所思,一面低頭幫王鼇搜尋榜上的名字,終於,在第二頁,也即是第五十二名搜到了王道和:“有了,就在這裡,會試名列五十二便是他,應天府吳縣舉人王道和,沒有錯吧。”
沒錯了。
一聽自己的侄子在榜上,王鼇喜出外,激的眼角潤了,幹癟的咂了咂:“家門有幸,家門有幸啊,不枉老夫費心一場,不枉老夫費心……”
會試五十二名的績,超出了王鼇的預期,一般一場會試,取士在兩百至三百人之間,前三者為一甲,此後數十名,為二甲,而再之後,則是三甲同進士出,自己的侄子,中了會試,便算是貢生了,只要殿試不出太大的差錯,二甲進士就十拿九穩,名列二甲啊,進翰林院很有希,將來的前途,也不會太差,即便比不上王鼇,也足以挑起大梁,支撐王家的家業。
弘治皇帝見王師傅如此,倒也為他欣。
劉健、謝遷、馬文升見狀,也紛紛恭喜。
王鼇笑了:“哪裡,哪裡,愚侄愚鈍,憑的,不過是下了一些苦功罷了,老夫私下裡,也教授過他一些方法,這才僥幸得中……”
雖是謙虛,可得意之,還是溢於言表。
他的期值,其實並不高,也不指侄子能和唐寅、歐志這些人一般,春風得意,能考這個績,就足夠欣了。
弘治皇帝覺得神清氣爽,今兒王師傅高興,那方繼藩,似乎也大大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甚至,他覺得自己找到了某種獨門技,讓自己對未來太子的教育更加有了信心。
於是爽朗一笑,見那送榜來的小宦還在:“為何榜單送來的這樣遲。”
這句話,本只是隨口一問罷了。
小宦便道:“回稟陛下,貢院外頭,無數讀書人哭做一團,好生悲戚,奴婢初去時,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所以耽擱了。”
哭作一團?
這倒是讓暖閣裡的君臣們狐疑起來。
許多人都有看榜的經驗,這落榜的人多,有人哭也是常有的事,可不是還有人金榜題名嗎?所以那個時候,氣氛應該是嘈雜的才對,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癡狂,有人破口痛罵。
可似這小宦的描述,倒像是哀鴻遍野似得,這……怎麼可能?
簡直是匪夷所思。
弘治皇帝皺眉:“這是何故?”
小宦踟躕了一下,道:“奴婢打聽了一下,只是聽說,放榜出來的時候,方繼藩有一個門生,考的不好,方繼藩當時氣得跺腳,喝令那門生跪下,痛罵一通,說什麼你不配做我的門生,還說什麼真是恥辱,丟人現眼;更說什麼要將他逐出門牆,考的這樣差,不如死了幹淨雲雲。總之,就是一通臭罵,那江臣的舉人,都嚇得哭了,真是一味認罪。此後,等方繼藩帶著他們的門生一走,貢院外頭,便是滔滔哭聲不絕,聲震九天。”
弘治皇帝覺得這沒有邏輯,方繼藩罵自己考的差的門生,關他們什麼事?
這個江臣的門生,一定是名落孫山了,罵就罵嘛,這家夥不是曆來棒底下出人才嗎?可和後頭的一群人滔滔大哭,實在聯系不上來。
王鼇捋須,他心不錯,雖然詫異於歐志和劉文善二人占據了頭榜和次榜,可自己的侄子,那也是二甲呢。
他捋須,笑的道:“這方繼藩,太嚴厲了,不過……嚴厲一些,也是對的。老臣對自己的侄子,曆來家教也很嚴格,絕不容差錯,否則,他也不能金榜題名。”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朕覺得有蹊蹺,只是一頓罵,如何能……”他一面說,一面下意識的去看榜。
猛然間,他似乎以為自己的眼睛花了,隨即了眼睛。
見鬼了嗎?
這排名第八的,赫然是順天舉人江臣的字樣。
名列第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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