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就要過年了，明日就是大年初一，可確切的數目竟還沒有出來。過了今日，那麼即便是戶部也必須沐休，等過完了年，已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這得耽誤多功夫？

    他焦灼的在戶部的值房裡來回踱步，茶幾上的茶盞也已涼了，可他卻是恍若不覺。

    而在南北檔房裡頭，則到都是算盤珠子劈裡啪啦的聲音，響聲不絕，一個個文吏腳步匆匆的穿梭在一個個案牘前，來回將一份份簿子到堂手裡，而坐堂的堂，再進行核對。

    遠，可以聽到鞭炮的聲音，眼看著，年夜飯就要開吃了。

    戶部的主簿王文安鐵青著臉，一個勁的賠罪：“李公，是下的錯，是下的錯，下萬萬想不到，幾次都沒有核對上，數目偏差太大，事先……又沒有準備。”

    李東了手：“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哎……但願今日不會再出疏吧，今日是年關，倒是辛苦你們了。”

    又等了半個時辰，眼看著，天漸漸的黑了，接下來，該是吃年夜飯的時候。

    李東一臉疲憊，卻終於那坐堂的堂匆匆而來，手中持著一本墨跡未幹的簿子，驚喜的道：“李公，李公，核算出來了，南北檔房的數目，總算是對上了，相差的數目，可以忽略不計……”

    “噢……”李東的眉一挑，接過了簿子，便大抵看到上頭記錄了‘庫銀兩百七十五萬四千六百二十七兩，有七十九萬五百四十斤……’的字樣，他大致瀏覽一遍，又取了南檔房的簿子，相互對照，沒錯了，兩個檔房的數目都差不多，這就說明，這一次是準確無誤的。

    他籲了口氣：“陛下連續催問了數次歲末的結餘，這關乎著年後諸多政令，就在正午，宮裡還來催問了一次……”他抬眸，看了看外頭的天，皺眉：“此時將數目報宮中，是否不妥。可是……”

    李東太清楚這個皇帝了，今日不報宮中，就該等到年後了，依著陛下的子，保準是寢食難安的。

    他略一沉：“備轎，現在便宮，還是趁著這最後的機會，請陛下過目吧。”

    …………

    宮裡已是喜氣洋洋。

    宦們早已忙碌開了，為了宮的盛宴而手忙腳。

    張皇後帶著公主，已去了萬壽宮，先陪太皇太後稍坐一會兒，等到了吉時，這皇家三代人，便要聚在一，好生的歡聚一堂。

    朱厚照早已了宮，便被弘治皇帝了去。

    弘治皇帝自然不會給他什麼好臉，朱厚照今日尤其的戰戰兢兢，畢竟沖是一回事，可這沖過後，冷靜下來，便覺得自己可能要完了，於是陪著笑臉，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己的父皇。

    弘治皇帝現在卻沒心去搭理朱厚照，今年的戶部錢糧開支，竟還沒有送來，若是如此，就意味著未來的半個月，他許多的想法，都不能實現了，心裡沒底啊。

    百們可以沐休，各個部堂和衙門可以清閑，可弘治皇帝可不敢停下，他總覺得自己有太多太多事要做。

    他顯得有些焦慮，以往的時候，戶部的賬簿早幾日就該送來了，可今歲，理應出了什麼差錯。

    這樣一想，心裡便鬱鬱起來。

    弘治皇帝剎那間抬頭，突然迎了朱厚照的眼睛，四目相對，弘治皇帝才察覺到了兒子眼裡的畏懼不安，還有那刻意流出來的討好，弘治皇帝繃著臉，淡淡道：“知錯了嗎？”

    “知錯了。”朱厚照老實的樣子道。

    弘治皇帝便冷著臉：“說說看。”

    “兒臣不該頂撞父皇。”朱厚照笑的人畜無害的樣子：“兒臣……就算明知父皇錯了，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該……”

    “嗯？”弘治皇帝眼眸裡掠過了一冷芒，這話裡話外，還是不肯認錯啊，什麼做明知父皇錯了……

    弘治皇帝手有點了，倘若不是除夕之夜，待會兒要去萬壽宮一家團聚，弘治皇帝真恨不得揍死這個傻兒子，他心裡搖搖頭，語重心長的道：“方繼藩只是哄你，你還不明白？”

    “老方……呃……方繼藩不會騙兒臣的。”朱厚照笑的樣子，像接客的公，可話語卻是堅持不讓。

    弘治皇帝覺得自己忍耐已到了極限：“哼，這麼多的數目，他方繼藩一日功夫能核算的出來？他是天上的神仙，還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你呀，就算是信任一個人，卻也得分清人家的本意，朕只有你這麼個兒子，將來你要克繼大統，固然，你要信任臣子，可決不能……”

    說到此，卻有宦躡手躡腳進來：“陛下，大學士李東求見。”

    弘治皇帝軀一震。

    還是李師傅知朕啊，想來戶部的錢糧，已是核算了出來，是以到了這要關頭，他也毫不猶豫的宮。

    弘治皇帝眉頭舒展開：“請進來。”

    片刻功夫，李東覲見，他朝弘治皇帝行了個禮：“臣有萬死之罪，戶部……”

    弘治皇帝手：“已是很難為你了，今日竟還在戶部，怎麼，已核算出來了？”

    李東雙手將早已預備好的簿子雙手捧起：“請陛下過目。”

    宦接過，轉手放在案上，弘治皇帝坐定，拿起簿子，打開。

    朱厚照眼裡放著：“父皇……父皇……你對對數，對對數……”

    弘治皇帝顯得不耐煩，這個傻兒子，到了現在還不甘心，自己和他好說歹說，講了這麼多道理，還是老樣子，他不由惱怒，口而出道：“住……”

    本想說住口。

    可隨即，弘治皇帝的臉一變。

    這數目，竟有些眼。

    ‘庫銀兩百七十五萬四千六百二十五兩，有七十九萬斤五百四十斤……’

    這第一行的數目……弘治皇帝有些印象，因為……

    他眼眸一閃，不由道：“來人……”

    宦躬：“奴婢在。”

    弘治皇帝淡淡道：“方繼藩的那本簿子何在？”

    “奴婢這就去取。”

    暖閣裡，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

    連李東都覺得異樣。

    弘治皇帝更是沉著臉，一言不發。

    朱厚照不斷的朝這兒瞄來，可弘治皇帝則只是板著臉，似乎連呼吸都靜止了。

    過不多時，宦取來了簿子，弘治皇帝將簿子揭開，兩本簿子都平攤在了案前，方繼藩的簿子裡，分明寫著的是‘庫銀兩兩百七十五萬四千六百二十二兩。’

    和戶部核算的庫銀，竟是相差無幾，只不過最後的一丁點尾數，有了些許的變而已。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家夥……還真的算了數啊？

    要知道，那些賬目，是截止十二月初七的，方繼藩不可能提早就得到戶部的賬目，朱厚照確實是去戶部抄錄了一份，可他沒過幾天，就將方繼藩地賬目送到了前。

    也就是說，這家夥當真只花了幾天的時間，核算出了戶部的錢糧，而且……還準確無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