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湛排了很久,終於走到桌前。
年歲不大的小和尚,笑著給他遞筆。
紅綢上,有人將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寫在一起,有人寫下求姻緣的詞語。
俞湛握筆,在紅綢上寫下一個“回”字。
回,是沈茴的茴;亦是裴徊的徊。
俞湛拿著紅綢,去了合歡樹,在旁人群的歡笑聲中,虔誠地將紅綢高拋。他向後退,長久凝隨風吹的紅綢。
願,和的心上人琴瑟調和死生契闊。
早已有之的愫深藏心底,不移不忘。
若有朝一日回頭,會發現他一直在後。
可俞湛更希他的守候是一場空等。因為他不願意傷不願意難過,盼著在與心上人的中永遠甜如餞。
俞湛轉,歸家準備明日的授課。明日是醫堂開課的第一日。
余生,他將全部心放在醫堂授課,嘔心瀝。
裴徊曾尋過俞湛,跟他要了這些年沈茴的藥方,也要了那壇浸泡木珠的藥。裴徊詢問俞湛沈茴的病與藥,俞湛一一作答,那是俞湛頭一次驚訝發現裴徊的耐心。待裴徊深夜離去,他悵然暗道一聲——怪不得。
後來大約過了半年,俞湛再給沈茴請平安脈時,不見腕上的手串,卻聞到上悉的藥味兒。那是他花了三載心研出的藥,他對這個味道太悉了。
俞湛了然。
自那之後,俞湛借口醫堂繁忙,七八日才會去給沈茴診脈一次。每每他對沈茴的藥方做了更改,或者又研了新藥,也不親自送去給沈茴,反而是給裴徊。
俞湛的語氣總是溫潤平和:“新研了藥,拿來給掌印看看可有改善的地方。”
偶爾,裴徊會和他一起討論。
俞湛會頷首說好,讚裴徊的藥方。他又總是說:“煩勞掌印改進之後再送去給太后。”
裴徊抬眼瞥向俞湛,想說什麼,最後什麼都沒說。
已有裴徊來醫,俞湛便努力割舍不該有的相思,將時間留給醫堂、去救天下人。因志相同,即使不去見,亦不孤獨。
俞湛一生如燭,自燃至熄永遠是明的。
·
盛和五年,近五載的戰事終於到了尾聲。
有人起義造反是為了權利地位想要自己稱帝,有人起義造反卻是為了天下百姓不再苦。這近五年,大大小小的戰事,有人失敗,有人倒戈,有人永遠葬在疆場。
沈霆帶著雄兵一路迎戰,曾經的年戰神仿若歸來,不斷有人歸降,他手中的兵馬也越來越多。沈霆捷報連連,簫起便潰敗連連。簫起本是養尊優的世子爺,心思城府雖深,可到了疆場上調兵遣將之能遠不敵沈霆。
更何況,他失了人心。
因沈茴將他的險張揚開。更因為日久見人心,沒有人能永遠偽裝下去。
簫起本是多疑人,他開始懷疑邊人背叛。當他開始疑神疑鬼,忠心人亦有枉殺,這人心更是摧古拉朽般潰散。
到了七月,簫起大勢已去。他帶著殘兵南下,心中立誓他日必要東山再起。
一個淅淅瀝瀝的雨日黃昏,簫起經過一個小鎮,略覺眼,詢問屬下這是何。
“主上,這小鎮夕照鎮。”
簫起怔愣了半晌,許久之後,他垂下眼睛,視線落在腕上的菩提珠。
阿菩……
簫起握著馬韁的手忽然了一下。
第201章
簫起讓殘兵在鎮外等候, 隻帶著幾個心腹手下走進夕照鎮。他早就查到了沈菩在哪裡,只是一直沒敢來見。沒想到會在這種況下,一狼狽地去見。
又或者, 落得今日狼狽時,越發想念的溫。
細雨傾斜,落在臉上漉漉的。簫起遙遙著溪水邊漿洗裳的沈菩。
是, 是住在他夢中十一年的那個。
沈菩來時還是晴空萬裡,在河邊洗了一會兒服, 才開始下起蒙蒙細雨。所幸帶來的不多,加快速度很快將服洗完, 抱著裝滿的木盆,快步往回走。
簫起站在原地凝著沈菩的背影, 直到屬下提醒,他才回過神來, 快步追上去。
他一邊著沈菩遠的背影追去,一邊在心裡想著見到該說些什麼。分明, 這些年他在心裡幻想了無數次重逢的景,亦將千百種見面時要說的話打過底稿。可真到了相見時,他竟還是困在不知道對說什麼這樣的小問題裡。
想見他嗎?
應該是不想吧。
可他心裡又難免有期待。他那顆心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稚的期待了。
簫起想起芙娘貿然給沈菩寫信後, 他收到的沈菩回信。
在信上寫——
君已無心我亦休,自此山水不相逢。
祝君安。
十一年過去, 再想起那封信,簫起心中仍舊是烤灼般的煎熬疼痛。他總是反反覆複想象著沈菩寫下這封信時,眼含淚水偏要笑著的模樣。
怎麼就休了呢?
休不了。
住在他心裡, 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即使迫於形勢娶了旁人,簫起從未忘過沈菩,也從未有過拋下的念頭。他讓等他, 他說他總有一天會帶著雄師殺京城,去接。
他沒有騙。他說的是真心話。假設他日他登上帝位,即使不能給後位,亦會讓為最寵的貴妃。這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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