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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歲小甜妞》 19、。

不過,剛走到單元門口,孟麗雲下來了。

孟麗雲完全沒有大家想象中的崩潰,的眼圈有點紅腫,但是頭髮一兒不裳抻抻展展,往院子裡一站,依然是市設計院最標緻出挑的人。

「就在這裡說吧,孩子們在家裡睡覺,我不想吵醒他們。」孟麗雲的臉很平靜,目淡淡地看著古大富和李招娣。

李招娣也不知怎麼的,覺自個兒像皮球被了個針眼兒,心裡不由得有點發虛。

古大富很難為,「嫂子,你忙,我們沒什麼事兒,就想來看看孩子們……孩子們在睡覺,那,那我們這就回去了。」

「我不回去!」李招娣想到那筆錢,語氣又尖銳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兒?」

「師娘,您沒事兒吧?」

這時候,王院長也下班回來了,唐誌華的徒弟熊建軍恰好在王院長後頭,前後腳地進了家屬院。

王院長五十上下,國字臉,帶框眼鏡,看著很有領導的氣勢,李招娣有點兒慫地看了一眼,虛張聲勢地問:「你,你是誰啊?」

「我是唐誌華和孟麗雲的領導,市設計院的院長。」王院長一隻手背在背後,語氣平和地說:「孟同誌家裡現在遇到了困難,有什麼事,你可以跟我說說。」

顯然,王院長和熊建軍雖然沒有聽到汪翠芬前頭的話,但也已經知道了唐誌華的訊息。

李招娣有點下意識地怵領導,但還是錢更重要,所以抿抿,說:「我……孟麗雲前陣子找我們家大富借了二百八十塊錢,這事兒我不知道,是大富背著我乾的,不過嫂子也不是外人,借了就借了。隻是現在我孃家有急事兒需要用錢,所以今天想問問嫂子,到底什麼時候還錢?」

之前唐棠的外婆幹活兒的時候突然昏倒,孟紅星用拖拉機將老人家拉到醫院,當時況已經危急,醫生說要儘快做手。大哥孟衛星和孟紅星湊了些錢,孟麗雲又找王大富借了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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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媽不落忍,把扇背到後,走到孟麗雲旁,「小孟啊,你要是手頭不寬裕,大媽海洋他爸借給你。」

劉海洋,是劉二胖的大名。

二百八十塊錢,相當於市設計院一般員工半年的工資,不算,但也不算多,湊一湊也能拿出來。

滿院子誰不知道孟麗雲現在困難,徐大媽的話音剛落,又有一個同誌說:「麗雲,我家也可以借給你。」

「我家也可以!」

「我家也行!」

「還有我家!」

院子裡的人們爭相開口,甚至在自己家中的人站在窗邊朝孟麗雲喊話,大院兒裡響起此起彼伏的聲音。

不隻是同和憐憫,更多的是為唐誌華和孟麗雲兩口子往日對待大家的誼。

「謝謝大家,我心領了。」孟麗雲朝大家微微鞠躬,然後對李招娣道:「勞煩你們在這裡等等,我上去拿錢給你。」

古大富實在不忍心,拉住李招娣,「回去吧……」

李招娣一梗脖子,「我不!拿不到錢我就耗死在這兒!」

沒一會兒,孟麗雲就下樓了,用一張寫過的作業紙兜著一堆錢,遞給李招娣,「不多不二百八,你數數。」

李招娣倒是無知無覺,當著大家的麵兒把錢數了兩遍,最後高高興興地說:「齊了,嫂子,回見!」

古大富覺得沒臉,早已經自個兒先走了。

之所以說孟麗雲還給李招娣的錢是一堆,是因為裡麵既有十元一張的大票子,也有一分兩分的小票子,甚至,還有幾的分分錢的幣。

約莫,孟麗雲是把家中所有的錢都湊上來了。

人群裡一陣唏噓。

熊建軍最是不忍,對王院長說:「王院長,您看能不能先把我師父的卹金髮下來?」

「建軍啊,卹金的發放有個過程,咱們單位得先往上頭打報告,上頭批準了,才發的下來啊。」王院長嘆口氣,「這事兒急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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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院長!」一向溫和的熊建軍忽然咬了牙梆,目帶著點狠,直直地看著單位除了黨委書記之外的最大領導,一字一頓地說:「您是想把人上絕路嗎?」

單位裡頭黨委書記最大,但是實際管業務的還是王院長,熊建軍當眾頂撞大領導,氣氛一下子凝滯了,在場的人都屏住了聲氣兒,不敢言語。

「你——」王院長麵上帶了點怒意,出手指指著熊建軍,不過也就兩三秒的時間,王院長的怒氣忽然就散了,指著熊建軍的手平了手掌,往下,是個安的手勢,「年輕人,不要急躁,聽我把話說完嘛。」

「誌華是為單位的工作犧牲的,咱們有義務幫扶他的家屬。」王院長兩隻手都背到後,沉著說:「考慮到家屬的況,單位先撥款墊付一部分卹金,等上頭批下來了,咱們再多退補。」

熊建軍繃的牙梆總算鬆了,他轉頭跟孟麗雲說:「師娘——」

「多謝王院長,也謝謝建軍,不過——」孟麗雲還是那副平靜和平淡的樣子,給王院長鞠躬表示謝,然後語氣堅定地道:「我相信誌華還活著,我不申請卹金。」

「麗雲,我知道你難以接,但你得為幾個孩子考慮啊。」徐大媽急了,趕忙勸說孟麗雲。

「是啊,師娘。」熊建軍也開口了。

然而不管大家怎麼勸,孟麗雲都隻是搖頭。

滿院子的人都知道唐誌華和孟麗雲很好,隻能給時間讓孟麗雲慢慢接,大家搖頭嘆息,各回了各家。

謝起雲下班回來沒多久,進大院兒就聽見汪翠芬的嗓門說著唐誌華去世的訊息,所以就站住了腳,他的兒謝娟娟呢,也站在一旁,父兩個就這麼從頭看到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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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麗雲已經轉上樓去了,院子裡聚著的人也散了,謝起雲兒的頭頂,「咱們也回家吧。」

謝娟娟點點頭,走了幾步,問道:「爸爸,你和孟阿姨結婚,好不好?」

孟麗雲啊……。

剛才鬨哄的院子裡,謝起雲的目一直在孟麗雲上。

孟麗雲剛今天剛得知唐誌華人沒了,不管是從以往的夫妻,還是以後孤兒寡母幾個人的生計,對來說,都應該是天塌地陷的打擊,而且這種時候,還遇上那兩口子咄咄人的上門要債,別說尋常同誌,就是男同誌,也沒幾個得住吧?

但是孟麗雲呢,從頭到尾,麵、冷靜、堅毅,甚至這樣大的劫難,毫沒有損及上那淡淡的傲氣。

大家同孟麗雲,憐憫孟麗雲,謝起雲也是一樣的,隻不過,他比旁人還多了一欣賞,以及雖然年至三十,卻像年人一樣突如其來的悸

「以後再看吧,娟娟不要說,別人聽到了不好。」對兒的問題,謝起雲如此回答。

「嗯。」謝娟娟點點頭,這個語氣,這個話音,謝娟娟已經明白了。

雖然很多細節不對,比如說唐棠竟然安然回到家屬院,比如說孟麗雲竟然沒有要卹金……但,最重要的事是一樣的。

看,唐誌華死了吧。

(二)

孟麗雲上樓開門,一回到家,關上大門,整個人都像是力了一樣,大口大口地息,靠著門才能站立。

唐文和唐武已經醒了,唐武連忙過來扶著,「媽媽,你不舒服嗎?」

唐文麻溜地去倒了涼開水,用白瓷碗裝著,端過來遞給孟麗雲,「媽媽,你是不是中暑了,快喝點水,坐下來我給你扇扇風。」

「沒事兒。」孟麗雲搖搖頭,卻是真心地帶了點笑容,為了不拂小崽子們的心意,接過水喝了兩口,然後虛虛地扶著唐武的手進了南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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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屋的床上,唐棠又擺開了地圖。

這一次,孟麗雲攏一攏頭髮,坐到唐棠邊兒上,然後招呼兩個兒子,「小文,小武,來,咱們一起找一個地方!」

孟麗雲剛才拒絕王院長給唐誌華申請卹金,並不是因為衝和拒絕接現實,而是因為真的相信丈夫還活著,如果申請了卹金,丈夫在單位上就算死亡人口,以後回來了,哪裡去找工作呢?

丈夫那麼優秀,那麼努力,才年紀輕輕地當上了單位的所長,不能讓丈夫往日的汗水和努力都白費,而錢財款項,也已經想好了辦法。

孟麗雲頭一回下樓之前,聽兒說完了做的夢。

兒說,要買地圖是因為之前夢到過兩隻燕子,燕子告訴,在一個公園裡見過唐誌華,那個城市有很多藍的湖泊,燕子說不城市的名字,但是記得從那裡飛到山嵐市要飛六天才能到。

這話確實荒誕,起初,孟麗雲是不信的。

南屋的簷下就有一窩燕子,小孩子白天見了,晚上就容易夢到,雖然兒的話不像一個四歲孩子能編出來的,但是孟麗雲一向覺得兒最聰明最可兒有這個想象能力和語言組織能力,也不太意外。

後來,唐棠又說了今天中午做的夢。

說,夢中的唐誌華一白襯,在一片一無垠的玫瑰花田中摘花,別人問他摘那麼多花幹嘛,他說要摘下來送給妻子,因為妻子最喜歡玫瑰花。

孟麗雲確確實實地震驚了。

沒錯,是喜歡玫瑰花,但那是十多年前初遇唐誌華的時候了。

那時候剛從大學畢業,分配到市設計院,沒多久和唐誌華起了件,兩個人裡調油,唐誌華當然就知道喜歡玫瑰花。

但是沒過多久,十年運就開始了。

有一位植學家因為喜歡梅花,而梅花曾經被東南某位人定為國花,導致那位植學家遭到了嚴厲而殘酷地批dou。

孟麗雲和唐誌華一樣,各方麵都變得謹小慎微,尤其是聽說那位人的夫人也喜歡玫瑰花,孟麗雲從此再也沒提過對玫瑰花的喜好。

後來兩個人結了婚,生了幾個孩子,忙工作,忙照顧孩子……日子變得踏實忙碌,所有的時間都務實地用在每一件和過日子相關的事兒上。即便過了那段特殊時期,孟麗雲也再也沒有提起過玫瑰花,甚至都快忘了以前那麼喜歡玫瑰花了。

總之,的這個喜好,兒絕對不可能知道。

其實兒的夢境有很多資訊,有大型公園說明是城市,燕子飛行六天可以劃出大概距離,尤其是,藍的湖泊極地方特,符合這個限定條件的並不多。

在下樓去見李招娣之前,孟麗雲已經按照幾個條件地篩選了一遍,找出來的城市恰恰就在算盤河的下遊,與公安局抓到的盲流的戶籍地隔得不遠,如果丈夫被洪水衝到羅安縣,再遠一點,就是篩選出來的那個城市了。

也就是說,用兒夢中的條件篩選出的地方,恰恰與公安局從盲流上得出的資訊吻合。

九分的相信,或許還有一分孤注一擲,孟麗雲抱住兒,輕輕地說:「好,咱們去找爸爸!」

慎之又慎,孟麗雲和孩子們一道翻了一下午的地圖,直到天黑了,孟麗雲才做了晚飯。

為了簡便,孟麗雲乾脆做疙瘩湯,舀了兩碗麵,把水龍頭開啟一點點讓水往下滴而不流,然後用筷子快速地攪拌麵

等全部攪絮狀,往燒熱的鐵鍋裡下點豬板油,拍一顆大蒜進去煸香,摻上兩大瓢水,等水燒開了,先下麵疙瘩,再下切碎的青菜。

沒一會兒,一鍋香噴噴的青菜疙瘩湯就做好了,再揪一把窗檯的小蔥,切碎了灑進去,那真是說不出有多香。

吃過飯洗了碗,約莫八點鐘,孟麗雲又下了一趟樓。

這一次,去了四號單元樓的二層,然後停在端頭那戶人家的門口。

「嘭嘭嘭」,孟麗雲敲了三下門。

門被開啟,開門的是杜水生原來的老婆生的兒,鄭紅不待見這小姑娘,偏偏還不想別人說是個心腸狠的後媽,所以小姑娘穿得不錯,上一件碎花的小子,腳上穿著一雙白的飛躍運鞋。隻不過小姑娘麵黃瘦,本撐不起上的子,看著就像是借了別人的來充麵子一樣,腳上的鞋也是髒兮兮的,都開看不出原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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