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來日或聚,願其時我大業底定,你亦澡雪神。
——簡媜
‧
沒待兩天,蘇南就得馬不停蹄地折返。
臨行前話不,蘇南囑咐陳知遇好好養病,陳知遇囑咐蘇南路上小心。
兩個人雖然已經異國了大半年,但是沒什麼距離,都有事業,都有忙得倒頭就睡的時候。
想得不得了,在偶爾會突然掉線的視頻通話裡看一陣,撒一陣,關上視頻就要繼續工作。
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他也是。
臨行前,蘇南還給自己留了半天一夜的時間,回槭城一趟。
程宛替陳知遇將人送去高鐵站。眼看著暗雲翻捲,似又有下雨的跡象,車開快了些,趕雨落之前,把車開進了停車場。
翻下車,開後備箱幫蘇南取行李,「你東西還輕的。」
蘇南從程宛手裡接過十六寸的小箱子,「就帶了幾件服。」
程宛笑一笑,煙點燃,側頭看蘇南:「是不是後悔出去了?」
蘇南卻是搖頭,「要是說後悔,怎麼對得起陳老師放我出去的苦心。」
「說句實話,」程宛吸一口煙,緩慢地吐出來,「我最開始不是很看好你跟老陳。我還在滿地爬的時候就跟老陳認識了,很明白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蘇南垂著頭沒吭聲,想到第一回去見程宛和谷信鴻,聽見的兩人的談話。
「他這人有時候實在太耀眼了是吧?」程宛蘇南一眼,見不自覺地點了點頭,笑說,「從小到大都這樣,他是人群的中心。能長久跟他在一起的,要麼和他是一類人,要麼能坦然接他這一點。快一年沒見了,你變化真的很大……真要謝謝你,我跟老陳三十多年友誼了,就怕他這樣古井無波過一輩子。能遇見你,是他的幸運。」
蘇南反倒見的侷促起來,「不,我才是幸運的那一個。」
程宛一看時間,差不多得送人去檢票了,拍一拍肩膀,「惜緣吧。等你回來,你倆的婚禮我親自幫你們辦。」
「你……你當伴娘嗎?」
程宛微微一挑眉,眼角混著點兒英氣和嫵,「我當然是伴郎,還用說?」
*
車一個多小時,抵達槭城。
蘇南臨行前給蘇母打了個電話,沒人接,又打給蘇靜。蘇靜說蘇母領著寧寧去醫院接種疫苗了,讓到了,直接去問拿鑰匙。
蘇南拖著箱子,在高中附近的超市下了出租車,到超市一問,才知道蘇靜已經不在這裡當收銀員了。
超市老闆指一指斜對面那條街,「那家店裡,應該是開著的,你過去看看吧。」
一爿小店,做了個燈箱照片,上面的印著「ygirl」。
蘇靜側坐著,低著頭,正在給人做甲。
蘇南頓了頓,方才拖著箱子走進去。
「歡迎——」蘇靜抬頭,「回來啦?先坐會兒,我做完了給你拿鑰匙。」
蘇南打量店裡。
各種平價的開價化妝品琳瑯滿目,日本、韓國、歐的都有。不於此道,有些品牌只是略略聽過。但既然都聽過,顯然都是很大眾暢銷的產品了。
櫃檯那兒,了張a4紙,上面打印著:可免費幫忙聯繫代購。
沒一會兒,蘇靜給人做完了甲,找了錢,去後面的洗手池洗了個手出來,打量蘇南,「怎麼曬黑了?」
蘇南臉,「都說我曬黑了,有這麼黑嗎?」
「沒見過你這樣不講究的人。」蘇靜了把修眉刀,「坐著,我給你修一修眉。」
「不用了吧……」
「我練練手。」
蘇南在凳子上坐下,看蘇靜靠過來,的手指輕按住下頷,固定。
細細的「刷刷」聲。
「姐……這店是你開的?」
蘇靜手一頓,「……一直沒找到機會跟你說這件事,說了你別怪我。」
蘇南頭不能,目掃了一下,「什麼?」
「過年的時候陳知遇來拜年,我隨口提了一句,想自己開個店,但是資金差一點才能到位。過了沒多久,這店的店主就聯繫我說,有人把店盤下來了。」
蘇南一愣。
蘇靜手上作不停,「我肯定不能白這個恩惠,跟他簽了協議,賺的錢會分期給他。」
「現在賺嗎?」
「還行,主要是做甲和化新娘妝賺的,賣開架也能有點利潤。」
蘇南一時說不清心裡的滋味。
為蘇靜高興,更多是為陳知遇的心細與溫而容。
修完了,蘇靜著海綿把落在眼皮上的眉輕輕去,「你比我幸運,陳知遇是個好男人。苦日子已經過去了,以後和他好好的過。」
在店裡待一會兒,蘇母打來電話說疫苗已經打完了。
蘇靜索提前關了店,和蘇南迴家。
剛到路口,躥出來幾個高中生,為首的一個個兒高,寸頭,皮有點兒黑,眉目俊朗,一遮掩不住的年氣。
這男生被人一搡,後面幾個怪聲和蘇靜打招呼。
「靜姐!關店了啊?」
「靜姐!今天生意怎麼樣?」
「靜姐!龍哥準備找你買點兒東西!」
那個「龍哥」明顯不自在了,撓撓頭,「蘇小姐……」
蘇靜平淡地看看他,又掃一眼他後,「你們不是快高考了嗎?怎麼天在外晃?」
「我們到對面打印店領卷子去的!」
「而且龍哥不用高考,他保送了!」
「龍哥」看一眼蘇南,「這是……」
「你管得著嗎?」
「我是……」
姐妹兩人,同時出聲。
蘇南話沒說完就閉了,驚訝地看看蘇靜,又看看「龍哥」。
什麼況?
蘇靜不理他們了,一手拖箱子,一手抓蘇南的手,越過這幾人,過馬路。
「姐……這誰啊?」
「沒誰,幾個小屁孩,天來店裡搗。」
蘇南迴頭,那個「龍哥」也在看這邊。
見回,立馬揮了揮手。
蘇南也莫名地不自覺地抬手,衝他揮了一下。
蘇靜目掃過來,「幹什麼?」
蘇南忙收回手,「沒呢……我……」抓抓背,「我撓。」
蘇靜:「……」
晚上,母三人絮絮叨叨地嘮了大半宿,到三點才睡。
蘇南早上六點爬起來,呵欠連天。
蘇靜起來煮麵,「去飛機上多睡會兒。」
洗漱完畢,坐下吃麵。
蘇母也起了,問蘇南東西收拾好沒有,趕不趕得及。
蘇南連連點頭。
「下回回來,是什麼時候?」
「說不準呢,下回我幫您申請機票,您過去玩吧?」
「去非洲啊?」蘇母連連搖頭,「我可不去,人生地不的。」
面條只下了這麼一碗,蘇靜去洗漱了,蘇母就坐在蘇南對面,看著吃,「……三年啊,這才一年,什麼時候是個頭。」
蘇南一頓,「……我會爭取明年就回來的。」
「其實也不愁別的,就想問問你,你跟你那個陳老師,是認真的嗎?等你回來,他都多大歲數了?」
蘇南悶著頭,「明年三十七了。」
蘇母嘆口氣,「他別的都好,就是年齡……」
蘇靜洗完臉,從浴室出來,幫妹妹說話,「大一點好,知道疼人。」
「那也大太多了……」
「隨南南自己喜歡吧。我跟王承業看著條件般配,結果呢?」
蘇母不說話了。
蘇南吃不下了,把筷子輕輕放在桌上,抬頭看著蘇母,認認真真說道:「媽,有件事一直瞞著你……」
蘇靜看一眼。
蘇南沒看,「……我跟陳老師,已經領過證了。」
蘇母愣住。
「就去年年初的時候。因為暫時沒準備辦酒席,所以沒跟您說。」
蘇母半晌沒從驚訝中緩過來,「……兩家家長都沒見呢,你這是做的什麼事?」
蘇南道歉。
蘇靜勸說,「算了,媽,都是大人了。南南要外派這麼久,人家還願意等,還領了證,是真心實意想跟好。別的都是形式,等南南迴來了,再慢慢補。」
「……我還能說什麼?」蘇母起,「……你們這兩個孩子,沒一個讓我省心。二三十歲的人了,還不如寧寧懂事。」
吃過麵,蘇靜送蘇南去高鐵站。
蘇南衝房裡蘇母道了別,剛要出門,蘇母走出來了。
到跟前,往手裡塞了張紙,「過年的時候請人測過了,你們八字很合。「
蘇南展開看一眼,天干地支生肖五行,一堆七八糟的,看不懂,就掃到幾個「吉」,幾個「利」。
蘇母背過抹淚,「路上小心,自己在外面照顧好自己,遇到什麼事跟家裡打電話。」
蘇南也眼酸,都答應下。
*
一路顛簸,回到利隆圭,剛跟陳知遇和家裡報了平安,就接何平通知,讓馬上去辦公室。
去了才知道,何平母親生病住院,生命垂危,在這兒的外派要提前結束。
蘇南有點懵。
何平緒倒是鎮定,眼睛卻熬紅了,「……布蘭太爾的負責人已經跟我把工作接清楚了,你現在馬上去接替他。遇什麼不懂的,儘管問他,不行也可以遠程打電話給我……」
「何主任,」蘇南剛從崇城回來,如何不理解他的心,「……您趕回去吧。」
何平頓一頓,抹一把臉,「對不住,前幾天話說重了……」
蘇南搖頭,「這邊你放心,趕去吧。回國了,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聯繫陳知遇。」
何平點點頭,廢話也不多說了,讓聯繫布蘭太爾的人,自己則是去找行政辦結束派遣的一系列手續。
蘇南沒在利隆圭逗留太久,很快去了布蘭太爾。
經過大半年磨煉,這回再沒有人為保駕護航,真真正正,到了獨當一面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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