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荷花也放了苞,大概也要等你回來開,一切都是為你。
——聞一多
‧
布蘭太爾距離首都利隆圭360公里,在何平的建議之下,蘇南自駕過去。與布蘭太爾h司的接頭人過面,領了資料,在何平幫忙預定的酒店下榻。晚上啃過資料,隔日就給客戶打電話。
客戶是當地人,說話口音很重,蘇南費了老大的勁,跟他定了一個面談的時間。
十二月下旬,馬拉維已進雨季,午後天氣悶熱,辟裡啪啦下了一場陣雨,空氣裡一塵土的氣味兒。
蘇南駕車去客戶公司,卻被前臺一個黑人姑娘攔了下來,查詢之後,說沒有預約。蘇南給客戶打電話,被告知他剛出去了,讓在公司等著。
沒辦法,只能等。
蘇南把隨攜帶的筆記本掏出來,坐在大廳裡邊做事邊等,快兩小時,有個穿藍襯衫的黑人走進來。
蘇南對黑人臉盲,連丹澤爾‧華盛頓和威爾‧史斯都分不清。瞅著那人跟照片上有點兒像,又不敢確定,趕掏出手機撥個電話。
鈴聲響起。
蘇南趕把東西往包裡一塞,小跑著奔過去,說明來意。
那人停下腳步看一眼,裡說了句什麼,蘇南反應了一秒鐘才明白是讓跟上去。
然而,這次談得很不順利。
口音障礙倒是其次,主要是這人有點兒排華緒。這些年,h司攻城拔寨似的在馬拉維付一個又一個的基站,這人覺得這是新的民主義方式,義憤填膺地痛斥中國是打算從通訊上掐住馬拉維的命脈。
蘇南只得聽著,然後委婉替自己同事和同胞澄清,列舉了幾個援非醫療隊和ngo組織的義舉,試圖表達善意。
不知道哪句話惹到了這個哥們,他突然就不說英文了,一拍桌子站起,嘰裡呱啦蹦出一串的神語言,聽著跟說rap似的。
蘇南呆住了。
他一抬手,緒激烈道:「goout!」
蘇南迴去,改日又來拜訪,吃了好幾次閉門羹,只得去跟前臺的黑人姑娘套話,才知道前幾年有個ngo組織在布蘭太爾這邊出過醜聞,而這位客戶,就是當時那個ngo組織在此落地的志願者之一。
蘇南前兩天說的那番話,簡直正正好到對方的逆鱗。
又磨了好長時間,誠心道歉消除影響,擺事實講道理,最後客戶總算鬆口,說這事兒他做不了最終決定,讓去找在薩利馬部署分公司業務的主管。
蘇南已經在布蘭太爾耽擱了好多天,本來是想歇一晚再去薩利馬,權衡之後,下午四點,還是直接上路了。如果開得快,在天黑之前應該能抵達薩利馬。
走m1道路,再轉m5。行到半路,豆大的雨點就落了下來,辟裡啪啦砸著車窗。
雨勢傾盆,能見度低。車開不了,只能暫時靠路邊停著。
蘇南出手機,已經快六點了。馬拉維離赤道近,天說黑就要黑,幾乎不會有任何慢吞吞的過度。
蘇南心裡著急,沒時間等於雨停了。
正要發車子,「當」一聲,車劇烈一震。
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又是一聲,車窗「啪嚓」一聲,玻璃頓時豁出個大!
蘇南尖一聲,抱住了腦袋。
便聽外面幾個聲音高喊:「money!money!」
蘇南嚇得渾直哆嗦,出包裡錢夾丟了出去。
一陣嘰裡呱啦,過一陣,聲音遠了。
蘇南這才敢抬起頭,往外看一眼,幾個小孩揚著錢夾和鐵,朝著路外奔去,雨幕裡約能瞧見幾棟破敗的茅屋。
心有餘悸,好半晌才緩過來。
何平跟提過,h司剛來的時候,馬拉維治安還沒現在這麼好,那時候的宿舍時不時有人破窗搶劫。這回蘇南出發前,特意被叮囑過,錢要分開放,重要證件也要分開放,遇到打劫的不要討價還價,直接給;車他們不會搶,因為即便搶了也加不起油。
暴雨從破了窗戶裡嘩嘩往裡灌,蘇南按著心臟深吸了幾口氣,也沒時間清理碎玻璃,不敢繼續耽誤,從包裡抄出件服把頭一包,猛踩油門,迎著集雨幕疾馳而去。
在薩利馬找到一家正規酒店下榻,然後去檢查何平車的況。
車屁被人砸出個大坑,駕駛座車窗整面都得更換。
給何平打了個電話。
何平也是嚇得不行,說當時囑咐了兩句,在黑非洲沒什麼人煙的路上開車,千萬別隨便停車。
讓別擔心,人沒事兒最重要,末了呵呵笑說:「知道我車為什麼這麼破了吧?」
這話把蘇南給逗樂了。
何平幫蘇南查了查在薩利馬的汽修站,把地址告訴給,讓把車開過去裝玻璃,然後在當地租一輛車。
忙完,回到酒店,蘇南才覺驚怖和委屈之一陣陣泛起來。
一算時間,國已經凌晨兩點了,沒給陳知遇撥電話,只發了條微信,說自己已經在薩利馬了。
拍了張酒店房間的照片,發過去。
經歷了被砸車這麼一遭,後續跟主管的談判竟然異常順利,大約是「人品守恆定理」發揮了作用。
在薩利馬再耽擱半天,車修好了,蘇南返回利隆圭,向何平呈上自己差點丟了半條命換來的一紙合同。
何平忍不住慨,「第一天在機場見到你的時候,我還在心裡罵了總部兩句,心想這種虎狼之地,派個小姑娘過來,鬧呢?」
蘇南笑一笑。
何平比個大拇指,「面試你的是誰?回頭我得好好謝他。」
「徐東。何主任你認識嗎?」
何平一拍大,「徐東啊!徐胖子!我本科同學!你怎麼不早說?」
這下更是對蘇南激賞有加,慷慨大度地把的公幹時間多報了一天,讓好好休息。
過兩天,收到了辜田的消息。
辜田比蘇南晚一個月出發到坦桑尼亞,適應得快,如魚得水,喜歡這兒的黃土地黑皮紅太,以及非洲人民的熱,只差沒把這兒引為第二故鄉。
問蘇南元旦有沒有空,來馬拉維聯絡。
元旦,h司慷慨地給了兩天假期。
蘇南接待了辜田,領在利隆圭轉了一圈。
下午在餐廳吃飯,蘇南掐著時間,給陳知遇撥了個電話。
響一聲就接起,
蘇南:「陳老師,新年快樂。」
陳知遇笑一聲,「今天沒上班?」
「沒。好歹是新年,不放假員工要造反了。你一個人在家嗎?」
陳知遇:「……不然還有誰?」
「……」蘇南知道他故意曲解的意思,也就順著他的話開玩笑,「那說不準,萬一哪個姑娘,要賴著跟你一塊兒年……」
「還真有。」
蘇南:「……」
陳知遇:「蘇北,等你回來,帶你認識。」
蘇南:「……您還能更扯淡點兒嗎?」
陳知遇笑一聲,問在哪兒。
「在外面,跟辜田一起吃飯呢……不信?不信我給你來張自拍……」
「自拍?」從洗手間裡出來的辜田,適時捕捉到了這兩個字,湊到蘇南旁。
蘇南把兩個人的合照,給陳知遇發過去,再接起電話。
陳知遇:「……你怎麼曬黑了?」
蘇南:「……」
陳知遇笑一聲,讓先吃飯。
辜田撲閃著大眼睛,特無辜地看著蘇南,「南南,有個問題我很好奇?」
蘇南端起茶,「嗯?」
「你倆異國……生理問題怎麼解決啊?」
蘇南:「……」
辜田:「……sex?」
「噗!」蘇南把茶噴出來了。
兩天假期一晃而過,送走辜田,蘇南重新投繁忙的工作。
這天下班,覺得頭有點暈暈乎乎。洗了個澡,塞了兩片冒藥,給陳知遇發了條微信,睡覺。
早上醒來,一看時間,快十點了。鬧鐘響了好幾次,一次也沒聽見。
蘇南趕爬起來,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耳朵裡轟轟響,嗓子乾得發疼,呼出的氣滾燙。
去廚房燒了點兒開始喝下,給何平打電話。
「何主任,能不能請一天假,我發燒了。」
那邊安靜半會兒,何平:「……你不是被了吧?」
沒過半小時,就有來敲門。
何太太送來常備的青蒿片,讓蘇南趕服下,然後開車載去醫院化驗檢查。
化驗結果出來,malaria1,惡瘧。
開了藥,讓蘇南迴去連續服用四天,再過來複查。
到晚上,瘧疾的癥狀就全部出現了。
腹瀉,頭疼昏沉,忽冷忽熱。
不能洗澡,也不能開空調。
好不容易睡著了一會兒,又冷醒了,不停地打擺子。
低喊一聲:「……陳老師。」
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這是在馬拉維。
整個房間昏沉,黑暗裡只能看見一點兒的廓。
沒開燈,不知道是幾點了。
兩層的別墅裡,沒有一點兒聲音。
去手機,一抖,手也跟著一抖。
「啪」一下,手機推到了地板上。
過了很久,也沒攢出爬起來去撿的力氣。
闃靜無聲裡,突然就哭了出來。
接下來兩天,都是這樣的癥狀。
到第四天,緩和了不,已經可以自如行。自己開車再去檢查,已經康復了。
還好何平有多年「抗」經驗,發現及時。
蘇南著單子,靠在何平那輛半舊的吉普車上,給陳知遇去了條微信。
這兒3g信號不好,轉了半天才發出去。
這幾天生病,怕陳知遇擔心,只說是冒。
開車,回別墅區。
從車窗裡探出頭,在別墅大門刷了門卡,欄桿抬起,正要進去,餘裡忽瞥見一道人影。
蘇南愣了一下,腳一鬆,車熄火了。
急忙拉開車門,跳下車。
前面,那人靠邊站著,腳邊立了個箱子。
已經鄉隨俗地換了套淺服,白棉麻襯衫,亞青亞麻長。
這樣閒適清雅的陳知遇。
以前還沒見過。
不知道為什麼立著沒,半會兒,蹲下,摀住臉哭出聲。
下一刻,那人就邁步過來,一把將撈進懷裡,也不管保安亭裡兩道好奇的目,手掌在臉上抹了一把,低頭就要去親。
蘇南使勁一推,「我瘧疾剛好!要傳染給你的!」
「……」陳知遇忍無可忍,一掌拍額頭上,「……瘧疾還能通過接吻傳染?你這只蚊子夠大的。」
我的愛是如此的卑微,到死都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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