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有的孩子，生下來也不期待

菱蘭覺著自家姑娘近來，豔得不得了。

按理說，嶺南那地方又是疫癥又是糧的，往那裏去過一趟，沒掉一層算是好的，可家姑娘，也就世子在大理寺那一個月多神思難安，世子一出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菱蘭也說不上哪裏不一樣。

要說與世子好吧，從前他們不也好的？

可近來姑娘就像那院子裏盛開的薔薇花似的，得讓人挪不開眼。

當然，更讓人欣喜的，是世子竟然為姑娘掙了個誥命，家姑娘也終於要回國公府了！

這些日子可聽人說他二人要和離都聽麻了。

一大早，菱蘭就將東西都收拾好，辰時剛過，王勤生帶了國公府的車馬和下人來接人。

溫凝沒想到回國公府來得這麽突然，可仔細想一想，嘉和帝都封誥命了，還鬧脾氣住在娘家，的確不太合理。

而且國公府離衙門更近，若回去，能省掉裴宥不麻煩。

所以心中雖有不舍，還是同菱蘭一道將該收拾的都收拾了。

以後還想回來住，就裴宥配合一下，兩人吵個架好了。

咳……

清輝堂自是已經都打掃好，乍一回去，溫凝有些恍如隔世。

在國公府門口撞見裴宥和梵音音，怒而出走，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任誰都想不到，這半年，會發生這麽多事。

清輝堂幾乎沒什麽變化，新養的那些花草也都活得好好的；主屋一直保持著之前布置的模樣，隻是久未住人，到底缺點人氣兒。

溫凝拿出自己常用的熏香點上，又親自煮了茶，再將屋子裏幾個繡品換新的，喊王勤生剪了幾束鮮花進來，屋子裏可算沒那麽冷清了。

申時三刻，衙門下值。

顧飛準時在工部門口接到裴宥，一見人便急不可耐地低聲稟報：“世子，夫人回府了。”

見裴宥果然鬆下眉眼，還罕見地揚了下，湊上前去：“世子，我能不能也……”

“不能。”

顧飛一張臉瞬時苦下來。

他也想回府啊啊啊……夫人回府了，王勤生也回府了，就他還要每天守在那個淒冷的梧桐巷看那梵音音花式作妖！

“那四皇子那邊……”苦歸苦，正經事還是要問的。

這兩日四皇子又開始約見他家世子了。

今時不同往日，瑞王不再，出朝堂的，就這一位皇子而已，若不出意外……

雖說他家世子份亦是不凡，可將來，到底君是君，臣是臣，將人得罪死了未來焉能有好日子過？

果然，世子聞言，輕蹙了眉頭。

世子抿不語，顧飛便也不追問，直到打簾時才聽得一聲吩咐：“明日回府上挑幾顆夜明珠送過去，答謝四皇子前進言。”

裴宥照常去了梧桐巷，照常在梧桐巷用了晚膳，在書房看了會兒書，夜幕降臨，才換了裳悄無聲息地從無人知曉的側門出去。

清輝堂點著燈，王勤生依舊拿著燈籠為他引路。

推開房門，悉的兒香帶著屋子裏的暖意撲麵而來，轉首看裏間，小的背影安安靜靜地趴在茶桌上。

一顆心到底落在了實。

溫凝估著裴宥今夜應該能早些回來。

國公府不僅離皇宮更近，離梧桐巷也更近，他應該能比在溫府時，早一炷香的時辰回來。

果然，沐浴完，正趴在茶桌上百無聊賴地撥著燈芯，就聽到推門聲。

回頭，裴宥眉目清雋，也正著。

“你回來啦！”溫凝興衝衝地從矮榻上跳下來便迎上去。

裴宥掃一眼的腳：“鞋呢？”

哦。

溫凝又跑回去，將鞋穿上，才重新過去，手替他解披風。

“今日公務繁忙嗎？可都還順心？”溫凝拿下披風掛上，轉給他倒杯茶，“今日回來，見院子裏的桂花都開了，想著去年說給你做桂花香囊來著，便摘了些回來，還未及晾幹，但混在茶水裏泡開，味道應該也不錯。”

“你嚐嚐。”將茶水遞到裴宥眼前。

裴宥著眼前明眸善睞的小姑娘，輕輕瞇眼，並未手。

“怎麽？”溫凝偏了偏腦袋，“是不是覺得我特別賢惠，特別乖巧，打你了？”

裴宥眼裏終是映笑意：“還真是，該有賞。”

說著，袍在茶桌邊坐下，從袖子裏拿出一張薄紙，攤開，推到溫凝眼前。

溫凝將手上那杯茶放下，盯著那張紙，詫異地瞪大了眼。

是銀票。

十……十萬兩？！

溫凝簡直懷疑自己眼花了，拿起那銀票：“你……你給我的？”

不可能啊。

誰會開十萬兩的銀票呢？一次支十萬兩銀子，那不得瘋啊？！

而且這銀票下麵的印章……

裴宥直接將人拉到膝頭坐下，攬住的腰：“陛下賞的。”

溫凝再看那印章，居然真的……是印啊！

“陛下說那小藥商如此大義，還被冤枉在梧西關了大半個月，雖不願姓名，亦不能虧待了。”裴宥將那紙銀票拿過來，抖落得更整齊，“這銀票便賞給，日後無論何時，可向朝廷支十萬兩白銀。”

溫凝深吸一口氣：“真的？”

“大胤的印在此，還能做得了假？”

溫凝再次深吸一口氣：“那你就這樣將它塞到袖子裏拿回來了？！”

“怎麽？”

“你都把它弄得有折痕了！”溫凝從他膝頭跳下來，“這樣的寶貝，合該裱起來供起來傳家的啊你這個敗家子！”

裴宥：“……”

溫凝開心極了，八千兩，換了十萬兩，還是賜的十萬兩，全天下的商人就有這一份！

蹭蹭跑到書桌邊，拿了一本最厚的典籍，小心翼翼地將銀票放進去好。

“今日還發生了什麽有趣的事兒嗎？”

裴宥已經拿起倒的那杯茶，聞言揚眉，歪著子品了一口茶：“如果終於將夫人盼回家也算的話。”

溫凝麵上微熱，過去搶下他的茶盞，將人往浴房推：“快沐浴去吧你！”

到底回來得早了些，裴宥洗漱完才戌時三刻。

這些日子兩人早已形默契，裴宥睡前有看書的習慣，每每洗漱完往那兒一躺，就拍拍前的空位。溫凝從善如流地靠在他懷裏，或與他一道看看書，或兩人說說話。

溫凝喜歡這樣的日子，也這樣的時。

從未想過與裴宥能如此平和地相。

“我還能和從前一樣出門嗎？”回了國公府，兩人也和在溫府時一樣，溫凝窩在裴宥前，仰著臉問，“能去藥坊嗎？”

裴宥目不轉睛地看著手裏的書：“為何不能？”

“那酒坊呢？”

“一樣。”

“近來京中應該沒什麽事？”

“大抵會太平一段時日。”

“那我明日出門看戲去！”

溫凝從人懷裏出去，自己卷了被衾。

今日搬進搬出，又是整理行裝又是摘桂花的，到底比平日累一些。

“有點困，我先睡了。”懶洋洋地說了這麽一句，便翻了個準備睡覺。

裴宥前空了一片，書還照舊拿著，卻是側目看蜷去床幃裏的姑娘。

半晌，他將書放下，傾過去。

“溫凝，再說說話？”

這麽一會兒功夫，溫凝已經有些迷糊了：“說什麽？”

裴宥的耳垂：“說一說，那夜在梧西街頭與我說的話？”

溫凝遲鈍地想了想，腦袋到被子裏躲過他的手：“不要。說過隻講一次的……”

“隻一句，最後一句。”

“不要。”

裴宥倒也不繼續，將被衾往下拉，了頭頂的發，轉熄滅燈燭，摟著與一並睡了。

-

日子又過得悠長起來。

京中沒了瑞王，至對溫凝來說，安穩了許多。再也不用擔心他是不是在琢磨什麽辦法對付裴宥，對付溫府了。

但也沒怎麽出門。

馬上要冬了，想給裴宥做一暖和的冬。奈何刺繡功夫尚可，這做裳……實在不太有經驗。於是自個兒在房間裏索索，一日一日的，快得很。

不過還是尋空去了趟藥坊，不是為生意，是前些日子好不容易來了的月信，它賴著不走了。

原本溫凝還慶幸，正好可以心安理得地不與裴宥發生點什麽。

但日子拖得實在有些長，而且……

裴宥其實老實得很。

也不知是不是那次太過僵，他那麽個敏銳的人，又他察覺到的緒了。

溫凝讓何鸞拿了脈，何鸞說無礙，隻是前些日子太過勞頓，又緒起伏過大導致的。

但是這麽一拿脈，倒是讓溫凝想起另外一件事。

藥坊裏正好沒有旁的人，溫凝也就紅著臉低聲問道：“嫂嫂，你看我的子……有沒有什麽問題？”

何鸞已經在提筆開方了，頭都未抬地說道：“並無。剛剛與你說了，休息一陣，吃幾方藥便好了。”

“不是，是……”溫凝聲音更輕，“有礙子嗣那方麵的問題。”

何鸞看診時麵又沉又冷，抬起頭將溫凝麵上打量了一遍，重新給拿了一次脈。

“並無。”回答得很肯定。

溫凝疑地偏了偏腦袋。

奇怪，明明上輩子和裴宥那麽久都不曾有過孩子，除了第一次讓菱蘭給熬了避子湯，之後裴宥都不許用了。

但何鸞的醫，是信得過的。

這夜睡前，溫凝還是與裴宥聊了一下這個問題。

“裴宥，你以後會納妾嗎？”窩在他懷裏問。

話得說在前頭，心眼兒好像越發的小了，有時想到梧桐巷都會不太舒坦，大抵是不能接裴宥納妾的。

裴宥倒是答得斬釘截鐵：“不會。”

“那萬一……”溫凝坐起來，一本正經地問，“我是說萬一哦。萬一我們一直沒有孩子呢？”

裴宥今日看的一份古籍，尤為的認真與沉靜，聞言抬起眼皮，朝臉上掃了一眼：“走都未試過，倒是擔心起日後跑的問題了？”

溫凝：“……”

“我……就是假設一下……”

“不會。”裴宥看回書卷，重新將拉懷中。

“可是……”溫凝輕輕摳著他的襟，國公府怎麽會容忍一個無法誕下子嗣的主母呢？

“為何一定要生孩子。”裴宥的聲音冷冷清清，突地笑了一聲，“有的孩子生下來也不期待，倒不如不生。”

這話說得……

溫凝抬頭，他角那抹哂笑還未消散，眉目間鋪滿涼薄。

到的目，裴宥垂眸，那涼薄也便淡去，眸變得和煦：“今日這麽多話，這書看不懂？”

溫凝臉上一熱：“誰……誰說我看不懂，我看得懂！”

裴宥略一揚眉：“古字都認識？”

溫凝咽了咽口水，其實是……不怎麽認識的。

可不學無的文公子，也是要麵子的！

“認識！”

裴宥不信似的，指著其中一個問：“這是什麽字？”

哈，這個真認識！

溫凝：“我。”

裴宥換了個字。

溫凝：“傾。”

裴宥翻了一頁，又換了個字。

溫凝蹙眉，費勁地猜：“慕？”

裴宥再指一個。

這個簡單！

溫凝：“於。”

裴宥又指一個。

溫凝：“你！”

裴宥了的腦袋：“乖。”

反應過來的溫凝：“！！！”

真不愧是裴宥！不止想做的事，想聽的話也總能有法子聽到！

溫凝抬起手就給了他一個拳。

這個曲溫凝沒有想太多，此前已經被“上輩子”錮太久了，不想再讓一個單方麵看到的“上輩子”的結局再去影響自己這輩子的決定。

萬一真不能有子嗣……到時候再說唄。

撿來的一輩子，怎麽快活怎麽來。

何鸞開的藥溫凝吃了十副，月信終於止住了。

而這短短十日裏，日子從秋天過到了冬天，京城由金燦燦變了灰蒙蒙。

溫凝給裴宥的冬終於做出一勉強能看的，但還是沒好意思拿出手，打算重新做一套。國公府裏依舊冷冷清清，長公主在佛堂不出，裴國公在書房不出，溫凝和從前一樣，偶爾讓菱蘭送些點心、湯水過去。

瑞王餘黨被清算得差不多，隻有沈高嵐依然穩居禮部尚書的位置，隨著瑞王黨的清除，四皇子漸漸開始有所作。

但整而言，京城依舊是平靜的。

嘉和十六年十月，這個溫凝記憶中疫癥肆，百姓水深火熱，大胤從此再不複往日繁茂的節點，已然盡數變了模樣。

這一年的天涼得尤為早，十月中旬時，京城就迎來洋洋灑灑的初雪。

風雪暫歇的那個早晨，宮中傳來消息，嘉和帝，廢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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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